〔摘 要〕《穆天子传》是公元279年出土的汲冢竹书之一, 经荀勖整理,释以今文,流传至今。但不识之字、疑难文句甚多,素称难读。本文作者以古文字学眼光研读此书,发现荀氏整理时若干字形隶定有误;与古文字资料相比较,有些字尚可释读。通观全书文例,有些缺文亦可补足或证明其可上下连读而无缺。全文共述研究心得十三则,末附待问之疑难字三十文,以俟高明。 〔关键词〕穆天子 汲冢竹书 荀勖 古文字学 汗简 异体 缺文 《穆天子传》六卷,是著名汲冢竹书之一,出土于晋武帝咸宁五年(公元279年)。因同时出土的还有竹书纪年, 得据以考定为战国魏襄王时物。此书经荀勖整理、释以今文,乃得流传于世,其功至巨,不可磨灭。其整理之法,现在看来,亦可借鉴。如简残或蚀泐不可辨处以方框表示,不识或疑难之字则照录其形而以楷体书之,留待后人研究。这也就是阙疑待问精神。正因如此,事隔一千七百余年之后,现代读者阅读此书,还能从字里行间依稀看出些魏简文字的风貌。 据荀勖序称,《穆天子传》“皆竹简,素丝编”,以勖所考定古尺度其简,“长二尺四寸,以墨书,一简四十字。”想来荀氏是据实物即原简进行整理、释读的。荀氏所见,有无错简,史无记载,不得其详。荀氏之后,千七百余年来未闻有学者怀疑及此,更鲜有对荀氏所不识或误释之字加以考释或纠正者。半个多世纪前,于省吾先生作《〈穆天子传〉新证》(刊于《考古》社刊第六期),据典籍及文物资料,举证三十条,涉及文字考订者约三分之一。在古文字资料大量出土,研究日益深入的今天,用古文字学的眼光研读这部书,在接受先贤这笔文化遗产的同时,补其阙,纠其误,颇有必要。本文即拟在这方面稍作努力,旨在抛砖引玉,深望读者不吝赐教。 (一)赐七萃之士战 卷一:“犬戎□胡觞天子于当水之阳,天子乃乐□赐七萃之士匜(战)。”郭璞注:“萃,集也,聚也,亦犹传有〈七〉舆大夫,皆聚集有智力者为王之爪牙也。”传中王赐某人以某物之语屡见,“赐……战”则唯此一例。新版《辞源》释“七萃”为“七支精干的队伍,指周王的禁卫军”。言王有七支队伍随行,实与传文不合(传中另有“六师”指军队);“赐”七支队伍“战”,更与文意不合。穆王巡行天下,时有狩猎之举,从无与某方某国之战事。细玩传文,“七萃之士”紧随于王,人数不多,如云:“天子大飨正公诸侯王吏七萃之士于平衍之中”(卷二);“七萃之士高奔戎刺其左骖之颈,取其青血以饮天子”(卷三);“七萃之士高奔戎请捕虎必全之”(卷五);
(三)华也 卷一:“天子嘉之,赐以左佩华也。”郭注:“玉华之佩,佩之精也。”是以“华也”为佩之饰,至为牵强。今案“左佩华也”当是二物而非一事。古文字它也同字,“也”实即匜, 金文多有其例(见新版《金文编》,第843、877页)。故简文“华也”当读匜“华匜”,意即花纹精美之匜。
(十三)关于缺文 卷中缺文颇多,不论缺字多少、概以方框为志。但卷一之首“饮天子蠲山之上……”,卷五之首“宝处,曰天子四日休于濩泽……”,卷六之首“之虚皇帝之闾乃□”显非该卷首简,却并无标志。疑当年整理之时已有错简。即以今本所见方框示缺处而论,亦有两种情形值得研究。 一为文义完整,上下相接,中间不当有缺文者。如卷三之首段:“吉日甲子天子宾于西王母,乃执白圭玄壁,以见西王母,好献锦组百纯,□组三百纯。西王母再拜受之口乙丑天子觞西王母瑶池之上……”这段文字,标有两处缺文。按依文例,“组”上仅缺一字,或系字迹模胡,笔画残缺以致不可识者。“乙丑”前之空缺则颇可疑。“西王母再拜受之”与“乙丑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二者句意均完整、不当有缺文。且“吉日”至“受之”计四十字,恰好写满一简,不当云“缺”。甲子与乙丑干支相继,事亦相续,不当云缺。又,“乙丑”以下至“西王母之山还归其□”凡一百十二字,可写三简。据此推算,此卷首四简前后相续,中间仅有一字残损不可识,但并无缺文,只是第四简简足残去,约八字。今本“受之”与“乙丑”间之方框当非荀氏黄纸本所有、而系后世传抄之误。再如卷五:“……十虞。东虞曰兔台,西虞曰栎丘,南虞曰□富丘,北虞曰相其,御虞曰□”依文例,东西南北四虞依次而言,“曰”下均应为二字,“南虞曰富丘”辞意已足、曰下不当有缺文。疑此处适为竹简编组处,以组绳朽断,留有痕迹,遂误以为文字而不可识,于是缺之。此论若然,则卷中当不止此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