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简意赅的传统训诂学小结

——评《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总叙》

作 者:

作者简介:
刘世俊 宁夏大学副校长、教授。

原文出处:
宁夏大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1996 年 0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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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总叙》勾勒出长期作为经学附庸的传统训诂学迂回发展的轨迹,其学术价值与实践价值表现为:不是简单地以朝代更迭而是通过学科内部“六变”的发展实际划分传统训诂学的发展阶段;揭露传统训诂学“拘、杂、悍、党、肆、琐”等流弊,具有针对性;倡导“消融门户之见而各取所长”的学风有深远的指导意义。

      关键词 传统训诂学 四库全书总目 经部总叙

      《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总叙》(以下简称《总叙》)以仅五百余字的篇幅论述自汉迄清的经学,实际上它勾勒出传统训诂学迂回发展的轨迹,对其发展过程中的得失,特别是一些影响深广的流弊,给予中肯的批评,同时阐明训诂学应坚持的学风与方法。《总叙》称得起是一篇言简意赅的传统训诂学小结。一些当代训诂学专著不仅引用《总叙》,而且给予相当的评价,并不是偶然的。

      一

      《总叙》开宗明义:“经禀圣裁,垂型万世,删定之旨如日中天,无所容其赞述。所论次者,诂经之说而已。”显然它所论述的不是“经”本身,而是“诂”经的学问。把经学与训诂联在一起并不牵强,本文把较为系统论述经学的《总叙》视为传统训诂学小结,也是合乎实际的。

      其一,汉代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造成经学的空前昌盛。然而产生于先秦的儒家经典到汉代在语言文字等方面已障碍重重。于是读经必须先通训诂,著名的经学家大都同时是训诂专家。如为人称道的“五经无双许叔重”,正是以《说文解字》名世的许慎。解经促成传统训诂学的大发展,但同时也使之具有经学的附庸的地位。虽然历代都有训诂学者力图从注释对象、范围等方面冲破经学羁绊,摆脱训诂作为经学附庸的地位,然而一直到传统训诂学进入鼎盛时期的清代也未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从观念看,清代卓有成就的训诂大师们直言不讳:“愚以为读九经自考文始”(顾炎武),“夫穷经者,必通训诂”(钱大昕),“治经莫重乎得义、得义莫重乎得音”(段玉裁),“小学明而经学明”(玉念孙)……;从实践看,阮元编辑的《皇清经解》和王先谦编辑的《皇清经解续编》共收清人经部传注157家、389部、2727卷。从中可见,清代传注训诂的重点无疑仍在经部,训诂学者们仍在为解经付出大量心血。造成这种情况的深层原因在于儒家经典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是统治阶级的最高教条,是封建文化的主体,当然也不难能否认其中保存了丰富的民族文化遗产。《总叙》清楚地认识到儒家经典的“如日中天”的地位。尽管传统训诂学不局限于解经,但“诂经之说”确实是它的贯彻始终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样,论述经学自然同时也是在论述传统训诂学。

      其二,《总叙》虽只有五百余字,却多处直接而明确地论及训诂的内容。除将经学概括为“诂经之说”外,还有“非惟训诂相传莫敢同异,即篇章字句亦恪守所闻”、“空谈臆断考证必疏”、“一字音训动辄数百言”等提法。这进一步说明《总叙》并非间接地涉及训诂问题,而是直接地自觉地把传统训诂学当作论证的对象。

      其三,《总叙》曰:“今参稽众说,务取持平,各明去取之故,分为十类:曰《易》、曰《书》、曰《礼》、曰《春秋》、曰《孝经》、曰《五经总义》、曰《四书》、曰《乐》、曰《小学》。”尽管“小学”是附于经学之末的,却足以说明《四库全书总目》(以下简称《四库总目》)的撰述者是将“小学”纳入经学之中的。《四库总目》进而明确指出训诂是“小学”的一个组成部分:“惟以《尔雅》以下编为训诂,《说文》以下编为字书,《广韵》以下编为韵书。庶体例谨严,不失古义”(《经部·小学类一》)。这从另一角度进一步说明将《总叙》视为传统训诂学小结并非牵强附会。

      二

      《总叙》的核心内容为“自汉京以后,垂二千年,儒者沿彼,学凡六变”,通过论述这“六变”,阐明传统训诂学发展的六个阶段。

      传统训诂学在先秦尚属萌芽状态,至汉代进入形成阶段,一大批训诂学者与训诂专著的出现即为醒目的标帜。《总叙》以汉代为开端,阐述训诂的发展是有见地的。另外,《总叙》不是简单地按朝代更迭划分训诂发展的阶段,而是着眼于“六变”所反映的学科内部发展变化的实际,这种学术见解也不能忽视。

      第一阶段。《总序》曰:“其初,专门授受,递相师承,非惟训诂相传莫敢同异,即篇章字句亦恪守所闻。其学笃实谨严,及其弊也拘。”汉代经学家对本经进行说解的主要方式是师生传授,特点为专治一经且师说各别,于是十分讲究“师法”。事实上师法之外还有“家法”。如:《易》的传授同出于田何,而后又分为施、孟、梁丘三家;《书》的传授同出于伏胜,而后又分为欧阳及大、小夏侯三家。师法也好,家法也好,都要求弟子必须恪守师说,代代相传,谨遵家法,不与别家相通。更为复杂的是,秦火之后,“古文经”陆续发现,又造成古文经师与今文经师分门别户、相互攻讦,甚至相视若仇。应该说《总叙》所述符合事实。更难得的是,《总叙》一方面以“其学笃实谨严”,充分肯定了素称“朴学”的“汉学”,讲究无征不信,另一方面又尖锐指出“其弊也拘”。所谓“拘”指的即是受师法、家法等门户之见的制约,不敢创新,不求发展。实践证明《总述》击中了要害,只有冲破“拘”才可能促进训诂学科的发展,有所建树。如东汉末年的训诂大师郑玄正是由于摆脱所谓师法、家法的束缚,敢于消除门户之见,才做到学无常师,集今文经、古文经的大成,融汇诸家之长,遍注群经且成绩斐然,创建了为人誉为“郑学”的新学派。《总叙》这段论述堪称少而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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