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语言的词汇绝非一盘散沙，彼此孤立。具有共同语义成分，按照一定程式聚结成的语词有序集，即是词的类义系统。古今中外均见有对类义系统的认识和应用，然据以观照民族的文化则尚待进一步开发。本文据于时间、空间和时空综合观照的角度，比较分析，展示了语词类义系统的文化蕴涵。 关键词 类义系统；文化 语言中的词不是孤立的，而是处在相互联系的体系之中。语词间的联系主要是意义上的联系。依照词义所涉及的事物现象的类别来系联语词，可以得到各种不同的语词聚合序列或词群，例如： 1.观、望、看、瞧、瞥、瞅、瞄 2.上—下、前—后、左—右、内—外 3.房子：墙、门、窗、梁、瓦、砖 4.鸡—雄鸡、母鸡、肉鸡、蛋鸡 从表现的语义关系看，上列四组词可分别归入同义、反义、整体与部件、种属四种。如果从更高的层次着眼，那它们将可用“类”予以概括，第一组属视觉行为类，第二组为方位类，第三组是房屋建筑类，第四组可算家禽类。由此观之，无论同义、反义，抑或整体与部件，还是种属的关系，均可说是在具有同类的语义成分基础上而系结起来的。我们所说的类义系统，即指这种具有共同语义成分（或义素），按照一定程式类聚成的语词有序集〔1〕。 类义系统是客观存在的语言现象。对类义系统取得比较充分的认识并加以利用，不能说是与该客观现象共时生成或同步发展，但也绝非近期才涌现的新生事物。 在西方，注意到词的类义系统并编撰类义词典的，当首推英国的罗热（Peter Mark Roget 1779—1869）。他花了50年时间， 编成了西方最早的也是最著名的类义词典《英语词语宝库》（Thesaurus ofEnglish Words and Phrases，1852）。该书的目的，据作者说， 是“为了概念（ideas）的表达和帮助作文”。据义类聚的词群， 能给写作或翻译提供可备选择的词语，这确是它最突出的功用之一。我国新近出版的梅家驹等编的《同义词词林》可算作此类著作的汉语代表作。 如果根据现代流通的语言来类聚词群，编撰词书，可以为写作、表达提供便利，那业已从现实的语言中隐去的古代文献语言的语词类义系列，在写作与表达方面的意义，似显得有些黯然。但是，它却在语词的解译和记识方面——即语言学习上，有着极为突出的功效，因为它符合了认知活动中的心理联想原则。也正由于此，我国传统的语文工具书便或多或少地带有类义的性质。 相传为汉史游所撰的《急就篇》，属一种学习语言文字的初级读物，它的原则便是“分别部居不杂厕”，以类相属的，而它的功用则在于学习记识的“用日约少”。第一部训诂专书，也是第一部词典的《尔雅》，按《释诂》、《释言》、《释训》、《释亲》等19类依次编纂而成，每篇之内，即将具有共同语义成分（主要是同义）的词类聚起来，例如： 《释诂》：“初、哉、首、基、肇、祖、元胎、俶、落、权舆，始也。” 《释言》：“还、复，返也。” 《释训》：“明明、斤斤，察也。” 《释亲》：“父为考，母为妣；父之考为王父，父之妣为王妣。” 东汉刘熙，意欲探寻名称“所以之意”，“记叙指归”，编撰《释名》。全书8卷27篇，亦以义类为纲，统领词语。例如：《释山》：“山，产也，产生物也。土山曰阜；阜，厚也，言深厚也。大阜曰陵；陵，隆也，体隆高也。”《释水》：“渎，独也，各独出其所而入海也。江，公也，诸水流入其中所公共也。淮，围也，围绕扬州北界东至海也。河，下也，随地下处而通流也。” 中国第一部字典，也是第一部文字学著作的《说文解字》，因受制于说解的对象——文字，总体上“据形系联”，但每部之下，则仍“以类相从”。例如：《玉部》璧、瑗、环、璜等均为玉制瑞器，故列为一系。《水部》沟、渎、渠排在一起，而沐、浴、澡、洗比列一处。此外，于依类而聚的属字下，又往往施用同训、互训、递训之法，如：《辵部》：“逆，迎也。”“迎，逢也。”“遇，逢也。”“遭，遇也。”“逢，遇也。”如此精心构思，合理编排，除了查阅、释义之外，它还使得分散无序的单词类聚为相互关联的系统，于语言的学习，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类义系统之于语言应用和学习的功能，已在古今中外取得共识，无庸多言。语言是文化的载体，由语言而认识人类的文化，也业已为学界普遍认可。至于由类义系统这一侧面来观照它所运载的文化信息，则尚需进一步开发、探索。 作为汉民族文化的最重要载体的汉语，已具有十分悠久的历史，它为我们探寻认知民族的文化提供了十分便利的条件和依据。对根植于汉民族文化土壤而生成的语词类义系统予以文化的审视观照，将不仅可以重现寄存在语词符号中的物质文化景观，而且还能由此窥见沉积于语词内的精神文化现象。 1.由类义系统的时间视境看文化差异 类义系统是开放的系统。基于某一共同的义素而类聚的语词序列，随着时间的发展会呈现出不同的样态。这种差异乃是因文化主体的人在特定生态环境里，在改造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的实践活动中逐步形成的，透过不同时代的语词类义系统即可观照它所运载的文化意义。 现代汉语里的“桌子”，指下有支柱、上有平面，可以放置物件或做事情的器物。其下位词有书桌、餐桌、课桌等，上位词可以是家具。在家具这一类义系统里，与桌子处于同一层面的，则有椅子、板凳、沙发等等。我们将以上与桌子类联的语词聚合群同古代汉语作一比较，会发现怎样的情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