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音韵》中两韵并收字的读音性质;一直是北音学界探讨的难点问题之一,本文作者在将蒙元大都曲家所有杂剧(包括残剧)的用韵作了穷尽式的研究之后,钩稽出其中的两韵并收字作独立的考察,并进行了多项统计。论文在更为科学的方法论基础上补充和修正了前人的结论,如文中证实东庚组并收字确实是很少兼押入两韵的,但否定了该组并收字是以叶入庚青为常的看法等。大都杂剧的用韵在元代最具代表性,更能反映《中原音韵》音系,因此摆脱就《中原》本身而研究《中原》的研究模式,而改从大都剧韵的角度探讨《中原》两韵并收字,由此得出的结论将是很有意义的。论文并且特别指出,并收字研究必须充分考虑曲韵宽窄等因素的潜在影响。 作为“曲韵之祖”及北音学最重要韵书的《中原音韵》,在其“韵谱”部分,列举了为数不算太少的异读字,称并收字(杨耐思1990),或称重出字(刘纶鑫1991)、互见字(金周生1982),这些字据宁继福(1985)统计共393个,刘纶鑫(1991)认为是395个。它们或是因韵母的不同,或是因声母、声调的不同而造成异读。有一字两读的,如“抹”字;有一字三读的,如“解”;一字四读的,如“射”;一字五读的,仅有一个“乐”字。这其中以一字两读的占绝大多数。[1]这些并收字有的读音不同并不能区别意义,如“倾”字读成东钟韵或读成庚青韵,其意义是完全相同的。有的并收字则明显地具有区别词义的作用,类似于现在的多音字,如“参”,《中原》既归侵寻阴平,又归监咸阴平。这类字读音不同则意义迥别,而且在以前的韵书、韵图中一般都能找到它们异读的根据,因此,我们把研究的重点放在那些音异义同、一字两读的异读字,主要是东钟庚青两韵并收字、鱼模尤侯两韵并收字以及萧豪歌戈两韵并收字。 首先,让我们来看看这些并收字在大都曲家杂剧中的具体用韵情形: 一、东钟庚青两韵并收字 东钟庚青组(以下或简称为“东庚组”)并收字的具体用例,详见下表: 表1
从表中所反映的这些并收字的用例,我们可以看到以下一些现象。首先,就单字的叶韵来说,在大都曲家剧作里,“兄”“嵘”“永”三字兼押入东钟庚青二韵,其他字只叶入其中一韵,“烹”“盲”只叶入东钟,“觥”“倾”“横”只叶入庚青。就一剧之内的用韵来说,《西厢记》把这些字或押入东钟(如“永”字),或叶入庚青(如“兄”、“横”),没有同一个字在一剧内既押东钟又押庚青的情形。就个别作家的用韵来说,马致远两本杂剧里用了四个东庚组并收字,它们全叶入庚青韵,这是个比较突出的例子。关汉卿剧作中有一折用东钟韵,四折用庚青韵,没有出现这些并收字叶韵的情况。总的看来,大都曲家杂剧较少使用这些并收字入韵(29字中只有8字出现于韵脚), 兼押入两韵的字则更少(只3个)。在大都剧韵中出现的这些并收字,相较之下,它们似乎更多地叶入庚青韵。 二、鱼模尤侯两韵并收字 此类并收字共8个,大都曲家杂剧除“轴”字外,其余7字均被用作韵脚,它们的具体用韵情况表列于下: 表2
从上表中我们看到,就单字的叶韵来说,“竹”“逐”“烛”“熟”“宿”五字在大都曲家作品中兼押入鱼模、尤侯二韵,只有“粥”“褥”二字只押入尤侯一韵。就一剧之内的用韵来说,《西厢记》一般把这些并收字只押入尤侯韵,如“竹”字“逐”字,最值得注意的是“宿”字,在四本二折(2次)及五本一折(2次)中,它都只押入尤侯韵;只有一“熟”字押入鱼模(见于五本四折),算是唯一的例外。就个别作家的用韵来说,关汉卿剧作里这类并收字大多兼入两韵(不过入尤侯者稍多),尤其是“竹”“熟”“宿”三字,在其作品中都明显地分别押入二韵。而在马致远杂剧里,本组这7个并收字都没有一字两叶的, 它们大多押入尤侯韵(共“粥宿熟”3字5次),仅《任风子》一剧“竹”(2次)“烛”(1次)二字押入鱼模。张国宾《薛仁贵》剧“逐”押入鱼模,《罗李郎》剧“烛”叶入尤侯。石子章的《竹坞听琴》只出现“烛”字,押入鱼模。总的看来,大都曲家杂剧以入尤侯韵者为多,押入鱼模的并收字相对较少。 三、萧豪歌戈两韵并收字 这类并收字共43个,大都曲家剧韵中共出现29字,具体用韵情况如下: 表3
上表显示,就单字来说,“薄幕寞铎落浊镬约”8字两韵兼押, 其他字只叶入一韵,其中“鹗鹤乐着弱学泊度虐恶萼缚疟药略钥凿箔岳”共19字都只叶入萧豪,“莫末”二字只叶入歌戈。就一剧内的用韵来说,《西厢记》一本四折“学约恶铎”等字押入萧豪,二本三折“幕薄莫”等字押入歌戈,在一剧中把这类并收字押入二韵。《罗李郎》二折押萧豪韵,中有“缚疟药”三个并收字,二折前楔子叶歌戈韵,惜乎未出现此两韵的并收字。就个别曲家的用韵来说,并汉卿大多把这些字押入萧豪,只《鲁斋郎》《双赴梦》二剧有点特殊。《鲁》剧四折“寞铎”二字押入歌戈,《双》剧里,“落约镬末”四字也叶入歌戈,值得注意的是,“落”字“约”字在关汉卿的其他杂剧里叶入了萧豪韵(前者如《哭存孝》四折,后者如《裴度还带》三折)。在马致远的剧韵中,这些并收字大部分都只叶入萧豪韵,只有“寞末”二字押入歌戈,而且这些字里没有一个字既押萧豪又押歌戈的。秦简夫《东堂老》(一折)《赵礼让肥》(二折)二剧均用萧豪韵,未见其剧作中有用歌戈韵者,因此无从判断其剧韵到底把这些字派入萧豪一韵还是两韵兼押。其他作家如张国宾、杨显之等都有类似的情形,我们似乎不能因其剧折中只使用了其中一韵,便认为这些并收字只会叶入该韵而不会叶入另一韵。——这一点,常常被研究者们所忽略。我们最好拿同时使用这两韵的同一个剧本进行研究,不过这样的剧作很少见,因此我们只得求其次,寻找那些使用了这两韵的同一曲家的作品,对其用韵进行同质的对比研究,这才是比较科学比较可行的方法,结论也才具有相当的说服力。另外,我们还发现“托”字在大都曲家剧韵中其实也是兼入两韵的,《单刀会》一折、《裴度还带》三折(2次)、《荐福碑》二折押入萧豪, 《鲁斋郎》四折押入歌戈;“剥”字亦如是,《东堂老》一折叶入萧豪,《酷寒亭》三折似叶入歌戈。这些也是颇值得注意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