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粤、客方言共同的方言词考略

      摘要 闽、粤、客是东南地区比邻而居的三种重要方言，它们拥有一批语音相合、词形一致、词义相同或相近的共同的方言词。这些词有的是同源词，包括共同来自古代汉语、共同来自古百越族语言的“底层”、共同来自外国语；有的是借贷词，即三方言出于地缘上的直接接壤而相互借用的词语。本文在音韵论证的基础上，考证了闽、粤、客方言共同的方言词六十来个，以此透视闽、粤、客方言历时和共时上的某些关系。

      关键词 同源词；底层；借贷词；共同的方言词

      中图分类号 H176

      闽、粤、客方言共同的方言词指在这三种方言中语音相合、词形一致、词义相同或相近的方言词。今天的普通话与这三种方言有着大量共同的词语，则不在本文的考察范围内。闽、粤、客共同的方言词有如下两种基本类型：

      一是同源词，即方言间具有共同来源的词语，包括三种小类型：（1）共同来自古代汉语。从发生学的角度看，闽方言亦好，粤、 客方言亦好，无不都是从古代汉语发展演变而来的，要不很难解析它们的音系与古音存在的整齐的对应规律。闽、粤、客都带有古代汉语的“血统”，它们之间具有“血缘”上的亲属关系，通俗地理解，也即“兄弟”关系。所以，闽、粤、客方言天生具备了一些共同的成份，包括共同的方言词。比如盖房子，闽、粤、客方言都说“起”，厦门‘k｀i、广州‘hei、梅县‘hi，就都保留古代汉语的说法。《汉书·武帝纪》：“ 二月，起建章宫。”“起”即有“兴建”之义；（2）共同来自古百越族语言的“底层”。闽、粤、客方言都主要分布在东南沿海地区，而这一地区正是古百越族的原始居住地。考古认为，几何印纹陶和有段石锛是古百越族的文化遗存，其分布范围正好在东南地区的浙江、福建、江西和广东等省，这与史书记载的古百越族的居住地基本吻合。古百越族原有自己的语言。秦汉之后，特别是唐宋以降，北方汉人或逼于自然灾害，或逼于兵燹战乱，从中原故土不远千里，跋涉南迁。随着南来汉人的递增，古百越人有的被同化，有的退居崇山峻岭之中，演变成今天南方的各少数民族。被汉人同化的古百越人，丢失了自己的语言，但民族语言的某些成分，沉淀在后来居上的汉语之中，即是所谓的“底层”。闽、粤、客共同的方言词中，有些考不出本字的，其中很有可能即有古百越族的“底层”词。比如表动量的“次、回”，厦门‘pai、福州‘pai、梅县‘pai、 广州p｀ai、从化‘pai，都来自古百越语的“底层”。这个古百越词，李方桂先生的《台语手册》（A Handlook of Comparat-ive Tai）构拟为*bai（A调），音义与闽、粤、客方言均合。直至今天，壮语Par[2]、 布依语Par[2]、水语Par[3]，，也音合义同；（3）共同借自外国语。闽、粤、客方言区的居民，因处在背山面海的特殊地理位置，对外交流有着悠久的历史。特别是近代以来，福佬人、广府人、客家人漂洋过海，出外谋生，足迹遍布东南亚、美洲及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不同地区居民长时间、大批量的往来，必然引发语言的交流，闽、粤、客方言某些共同的方言词，即同样借自外国语。如表物体脱落、滑落义，厦门lut、 广州lut、梅县lut，可能同样借自印尼语的lorot，我们认为这也是一种同源词。如上所述，我们所理解的同源词，乃是个比较宽泛的概念。

      二是借贷词，即甲方言向乙方言借用，或者乙方言向甲方言借用，这类词结果成了甲、乙两方言共同的方言词。各方言之间，特别是比邻而居的方言之间都程度不同地存在着这类词。可以说，不接受任何外来词语的方言是不存在的。在福建省境内，闽方言与客方言的交接线北起明溪县一带，南至诏安县，长达400公里；在台湾岛，新竹、桃园、 苗栗等客方言区，与闽南话也有着广泛的接触；在广东省境内，东起饶平县，西至海丰县，潮汕闽方言与粤东客方言也有一条绵延200 公里的交接带。而东起惠东县，西至郁南、封开县一带，北起乐昌市，南至化州、电白县一带，共有30多个县市，粤方言与客方言交相接壤，范围相当之广。另外，雷州半岛的闽方言与粤方言高阳片、吴化片相交接。西江、北江两岸星星点点的闽方言，则多数处在粤方言的包围之中。可见，从共时的方言分布格局来看，闽、粤、客方言之间，特别是闽、客之间和粤、客之间，有着广阔的地缘接触。出于词汇的相互借用，必然形成一些共同的方言词。比如形容人聪明能干，潮汕闽方言说le?，显然借自广州话lεk，因为福建的闽方言没有该说法。相应的，梅县liak,， 估计也是借自广州话。

      实际上，共同的方言词中同源词与借贷词往往颇难区分。只要是音、形、义上可以得到论证的共同的方言词，本文暂且不论它是同源词还是借贷词。考得出本字的，以《广韵》或《集韵》为证；考不出本字的，或者用同音字，或者用常用的方言俗字，或者打个方框。闽方言主要以厦门或平和为例，必要时举福州作旁证；粤方言主要以广州为例；客方言主要举梅县为例，梅县找不到用例的，以其他点为例。下面是所能考证得出的闽、粤、客方言共同的方言词（包括少数不独立成词的语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