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与文化的关系是二十世纪人文科学所关注的主要问题之一。本人认为,瑞士语言家索绪尔的著作《普通语言学教程》为解决这一问题奠立了思想与理论基础,对它要加以再认识。列维——斯特劳斯在把结构语言学运用于文化研究时发现,语言与文化的关系发生在语言的不同层次上。本人从言语活动机制上把语言分为三大层次。我们可以看到,人拓宇宙学、文体学与文化语言学正是在这三大层次上探讨了语言与文化的关系。 一、对索绪尔结构语言学的再认识 在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有三对影响深远的概念,揭示了语言的基本二元对立关系。 1.语言与言语。索绪尔认为,人类的言语活动是由语言与言语构成的。语言是指一种具有确定规则的符号系统,其中各种要素处于相互关联之中,每一要素的价值决定于它们在系统中的地位,对其它要素的关系。而言语则是人对语言的使用过程,是人类各种话语活动构成的总体。语言是言语的工具,又是言语创造的产物。 索绪尔还认为,每一种语言都有一个使用它的人类共同体。共同体的每一个成员都要遵守共同的语言规则,这样各成员之间在言语中才能达到互相理解,进行交往。可以说,语言是一种特殊的社会制度与习惯。言语则是个人行为。个人行为固然不能违反社会制度与习惯,但也有自己的创造性,提供新的关系,借以丰富社会语言。语言被看做社会事实,对人们特别具有启发作用,它引导人们把其它各种社会事实与语言相比,揭示二者之间的异同,甚至把社会看做语言进行语言学分析。以后我们可以看到,正是这种类比使结构主义者运用语言学模式对广泛的人类学事实加以解释。 2.共时性与历史性。在索绪尔看来,语言中凡属历时性的,都只是由于言语。一切变化是在言语中萌芽的。任何变化,在普遍使用之前,无不由若干个人最先发出。言语的事实一再反复,为社会所接受,就变成了语言的事实。但不是任何的言语创造都能同样成功,只要它们还是个人的,我们就没有考虑的必要,因为我们研究的是语言。只有等到它们为集体所接受,才进入我们的观察范围。 因此在语言研究中便要采取如下的合理程序,即先把言语活动分为语言与言语,继而又把语言分为共时态与历时态。结果语言学也就划分为两部分,共时语言学与历时语言学。共时语言学研究同一集体意识感觉到的各项同时存在并构成系统的要素间的逻辑关系与心理关系。历时语言学,相反地,研究各项不是同一个集体意识所感觉到的相连续要素间的关系,这些要素一个代替一个,彼此间不构成系统。 从以上讨论中我们看到,索绪尔充分强调了言语在言语活动中的创造作用。但是,他作为语言学家看到的只是基本语言结构。实际上在整个言语活动中,除了基本语言结构外,还有派生的高级结构。我们把这种结构称为超语言结构。言语不仅创造基本语言结构,而且还创造出超语言结构。以后我们可以看到,正是这种超语言结构对文化的建构与发展具有决定性作用。索绪尔结构语言学不仅为普通语言学奠立了理论基础,而且也为超语言学奠立了理论基础。 3.句段关系与联想关系。索绪尔为深入地研究特定语言状态中的关系结构,又作出了句段关系与联想关系的区别。这个二元对立关系虽然不象前两个那么根本,但它也具有重大的意义。它把语言结构关系具体化了。它可以帮助我们认识到言语活动的信源本质,进一步揭示它的创造机制。 索绪尔认为,一方面在话语中,各个词由于它们是联接在一起的,彼此结成了以语言的线条特性为基础的关系,排除了同时发出两个要素的可能性。这些要素一个挨着一个排列在言语的链条上面。这些以长度为支柱的结合可以称为句段。在句段中,一个要素只是由于它跟前一个或后一个,或前两个要素相对立才取得它的价值。另一方面,在话语之外,各个有某种共同点的词含在人们的记忆里联合起来,构成具有各种关系的集合。这个集合不是以长度为支柱的,它的所在地是在人们的脑子里,是属于每个人的语言内部宝藏的一部分,因此被称为联想关系。句段关系是在现场的,它以两个或几个在现实的系列中出现的要素为基础。相反,联想关系却把不在现场的要素联合成潜在的记忆系列。 以上三种二元对立关系深刻地把握了语言结构的基本特征,构成了一种“语言学模式”。结构主义者正是利用这个语言学模式,对人类文化现象进行了别开生面的分析,展示了人类文化现象的类语性质,为解决语言与文化的关系问题开辟了新的方向。 二、结构主义论语言与文化的关系 列维——斯特劳斯在对人类早期社会文化结构的分析中,以索绪尔所总结的语言结构模式为参考系进行类比,揭示其类语言性质,从普通语言学分析发展为超语言学分析。这可以说是列维——斯特劳斯不同于其它结构主义者的地方,使他在对语言与文化关系的认识上作出了独特的贡献。 所谓超语言结构都是与语言结构类比的结果。在这种类比中,我们发现一般结构或社会文化结构与语言结构之间有许多不同,但也有一定的相似性,于是便把它们称为超语言结构。这种超语言结构与语言结构并没有实质上的联系,看起来只起一种比附作用。所以我们把这种超语言结构称为外超语言结构。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分析也就是外超语言结构分析,它不能加深我们对超语言结构的特殊本质的认识与把握。不过,它可以启发我们去创建内超语言结构分析。举神话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