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国民政府与中国佛教会

作 者:

作者简介:
陈金龙,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广东 广州 510631

原文出处:
学术研究

内容提要:

中国佛教会是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合法的、带有一定全国性的佛教团体,南京国民政府与中国佛教会的成立、分化、整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中国佛教会的成立得到了南京国民政府的支持,中国佛教会分化过程中南京国民政府采取了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佛教界内部的冲突。1935年7月后,南京国民政府进行了改组中国佛教会的尝试,但至全面抗战爆发前夕,中国佛教会内部依然矛盾重重,国民党当局改组中国佛教会的努力受挫。


期刊代号:K4
分类名称:中国现代史
复印期号:2010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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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K262.9;B9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10)03-0111-13

      中国佛教会是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合法的、带有一定全国性的佛教团体。南京国民政府与中国佛教会的成立、分化、整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中国佛教会成立、分化、整顿的过程,显现了南京国民政府时期政教双方的冲突与调适。

      一、中国佛教会成立过程中的政府支持

      (一)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中国佛教的组织化要求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各地佛教团体有此消彼长之势。1927年5月,武汉佛教徒在汉口佛教会会址成立两湖佛化联合会,并设两湖佛化讲习所;7月,安庆组织安徽佛化总会。与此同时,浙江省党部改组委员会则通令各县党部解散僧道团体,取消佛化社。[1](P192)佛教团体何去何从?佛教界希望南京国民政府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1927年5月,伍朝枢于国民党中央第93次政治会议,提议保护宗教团体,经会议表决获得通过。[1](P192)但是,同年8月7日,谛闲、圆瑛等向国民政府请愿,要求“僧众组织宗旨纯正之团体”,却遭到国民政府教育行政委员会的否决。[2]其后,佛教界一再请求成立佛教团体,要求国民政府给予支持。玉慧观提出,“于今的佛教,差不多等于散沙一般,虽是同属在一个佛教系统之下,而其各个精神上只有自私自利,‘各扫门前雪’,所以养成各是其是,各非其非”。他呼吁佛教徒开诚合作,“力谋组织上的统一”[3](P3)

      佛教界要求成立佛教团体,从消极方面来说,是由于外力所迫以应对外部危机的一种办法。在1928年“庙产兴学”风波之中,佛教界深感无政府认可的合法组织,交涉不便。闻兰亭、可成在中国佛教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的发言就说:“现在这佛教会最要紧的是对外的,不是对内的;犹如革命军先打好了外敌而后可谋内里的统一。”[4](P57)达如法师是中国佛教会监察委员,参加了中国佛教会第一次执监大会及就职典礼。用他的话来说:“现在中国佛教会只想对外,如请愿‘保护寺产’,修改‘寺庙管理条例’等事,这是中国佛教会对外的政策;至于对内政策,现在就只希望各省县组织佛教会而已。”[5](P285)这些说法道出了中国佛教会成立的部分初衷。佛教界要求成立佛教团体,从积极方面来说,是要参与政治和促进佛教的复兴。太虚在《建设适应时代之中国佛教》一文中指出:“现在政治环境已变,僧众对此当大大觉悟,应即改变其旧来之处世方法以图生存发达。以现在国民对于国事皆应有参与政治之行动,实施此种权利,首应有各种团体之组织,……出家者为佛教住持僧,在家者为佛教正信会,将此两部联合起来,由县而省,由省而全国,即可构成一整个的佛教团体。”[6](4)因此,太虚积极主张成立佛教团体的缘由之一是便于政治参与。

      佛教界主张组建佛教团体,不仅是政治参与的需要,也是改善佛教、普及佛教、促使佛教复兴的需要。1929年3月,大醒指出,“我们要弘扬佛法,我们首要注重结集团体,现在佛教中的有知识者,太分裂了;有心整兴佛教的热心者,太涣散了,我们不能不设法集合他们同站在一条战线上来共同合作。”[7](P28)太虚也认为:“中国佛教徒之习惯,在养成个人之高尚,不注重以佛法去救世;又为个人之修养,不去谋人类之共同解决。今后吾国人士,欲改善佛法、普及佛法,即在使全国佛教徒组织一团体,以倡行各种事业。”[8](P113-114)当时,佛教界都意识到要使佛教复兴,离不开一定的组织基础。

      (二)中国佛教会的成立

      对于中国佛教会的成立,太虚早有基本构想。1928年5月,太虚在上海发起“全国佛教代表会议”,对发起宗旨、具体方案、主要目的作出了详细说明。[9](1P2-4)太虚期望通过召开全国佛教代表会议,成立“一全国统一永久的法定佛教团体”。在全国统一团体未成立之前,于南京先成立一筹备处,各省分设省筹备处,限半年完全成立。

      1928年6月,太虚等正式呈请国民政府组织中国佛教会。呈文指出:组织中国佛教会的目的,在于“集中全国寺院僧众及各种佛学团体之策力,一面整理佛教,一面发扬佛学,同时举办各种教育慈善等社会事业,俾有合于时代之潮流,而无背于佛陀之大法,庶几数千年先德所遗之精神的遗产,得以发扬光大,随世运国运以俱进”。[10]太虚呈内政部整理宗教文所附条陈中,还提出了中国佛教会的基本组织框架,即纵向而言,中国佛教会应有中央、省、县三级组织,横向来说,中国佛教会大致可分为“僧众部”、“信众部”,出家僧尼为中国佛教会僧众部当然会员,在家信佛民众则任其自由加入,为中国佛教会信众部会员。[11](P3)

      中国佛教会筹组之时,6月23日,太虚应蒋介石之邀自上海赴南京,谒蒋于总司令部。第二天与蒋同游汤山。期间,太虚向蒋介石提出组织佛学团体的设想,蒋介石深表赞同,北上前托人送来赞助洋300元为筹备费,并给介绍函7件,请太虚往晤谭延闿、蔡元培、钮永建、薛笃弼、王正廷、李烈钧、张静江等政要。其函曰:“沙门释太虚,为今日中国佛教中之健者,主张佛教改善,已颇著有成绩,其潜修极苦,著作等身,尤非寻常缁衣者所可仰其项背。兹以中国佛教会事来京,乞为一言介谒左右。盖夙钦护法愿宏,必能大有造福于佛教,敬仰实出于至诚也。爰泐数行,伏维台察,俯予接见为荷。”[12](P9)由于有蒋介石支持,国民政府对于太虚等人成立中国佛教会的请求也作出了积极回应。7月6日,国民政府秘书处致函内政部,要求内政部查照核办。7月11日,内政部致函国民政府秘书处:“查集会结社自由为法治国通例,惟有无妨害地方秩序情事,应由地方官署负责考查此案。”内政部要求太虚等“径向该管地方官署呈请核转,以昭慎重”。[13]但是,国民党元老蔡元培、张静江等认为,当时社会上反宗教、反迷信风声正紧,国民政府不宜出面提倡宗教,以设立佛学会为宜;名佛学则研究佛陀哲学者皆可与会,名佛教则未信佛教者恐不愿到会。[4](P7)诸发起人协商后认为,佛教之“教”,本指“言教”,与“学说”同义,以“学”代“教”,理无不可。[15](P6)故该会创立之始,原包含学会与教会两种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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