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引言 通过近20年对汉语的研究,学者们发现韵律常常会影响到句法结构的合格性,也就是说,韵律对句法有一定的制约作用。在很多句法组合中,单音节成分和双音节成分的组配并不是绝对的自由,要受到韵律因素的制约。比如说,在定中结构中,为什么“煤店、煤炭店、煤炭商店”都能成立,但唯独“*煤商店”不成立?而在动宾结构中,为什么“买米、买大米、购买大米”都能成立,但唯独“购买米”不好?对于这些问题,陆丙甫和端木三(Lu and Duanmu,1991)、端木三(Duanmu,2000)、冯胜利(2000)和周韧(2007)等都做过一定的说明。 韵律不仅会对句法成分的组配产生制约作用,甚至会对句子的语序产生作用。本文的重点在于讨论韵律制约语序的一些现象。具体说来,本文拟通过考察汉语中两类韵律制约语序变动,干涉句法移动的语言事实,试图回答以下两个重要问题:第一,韵律怎么样制约句法?第二,韵律为什么会制约句法? 一 汉语中韵律制约语序变动的两个实例 我们首先回顾一下两类被认为是韵律制约语序变动的汉语语言事实。需要注意的是,我们都是以最小配对来说明这些事实的,这也就是说,在我们所举出的例子中,将尽量排除句法和语义等非韵律因素的干扰,说明造成语序变动的原因只能是韵律因素。 1.1 述补结构带宾语的限制 董秀芳(1998)和冯胜利(2002)都谈到了述补结构带宾语的限制,比如说以下两组句子(例子引自此两文): (1)他打牢了基础。 张三关严了窗户。 他哭哑了嗓子。张三摆齐了桌子。 (2)*他打牢固了基础。*张三关严实了窗户。 *他哭嘶哑了嗓子。 *张三摆整齐了桌子。 述补结构是由一个述语动词V和一个表示结果状态的动词或形容词R组成,从例(1)和例(2)的对立可以看出,当R是单音节的时候,述补结构VR后面可以带宾语;但是当R是与单音节基本同义的双音节时,述补结构VR的后面就不能带宾语了。但是,要注意到,如果用“把”字将宾语提前,将述补结构放在句子的最末端,这样,句子又可以接受了。如例(3)所示: (3)他把基础打牢固了。张三把窗户关严实了。 他把嗓子哭嘶哑了。 张三把桌子摆整齐了。 1.2 “X化”结构带宾语的限制 现代汉语中存在着一个后缀“化”,它可以附加在名词、形容词和动词后,形成一个新的动词或形容词,如“简化、丑化、绿化、强化、激化、优化、恶化、僵化、女性化、理想化、戏剧化、机械化、语法化、电气化、工业化、程式化、专业化、扩大化、公开化”等。 而某些“单音节词+化”格式是可以直接带宾语的,比如说: (4)简化复杂问题丑化领导形象激化矛盾 深化改革开放 细化工作职责 令我们感兴趣的是,如果将格式中的单音节词变成句法语义基本等值的双音节词后,这种“双音节词+化”的格式却不能直接带宾语了。如例(5)所示: (5)*简单化复杂问题*丑恶化领导形象*激烈化矛盾 *深入化改革开放 *细致化工作职责① 同样需要注意的是,在“把”字句中,“双音节词+化”格式又可以带宾语了: (6)把复杂问题简单化 把领导形象丑恶化 把矛盾激烈化 把改革开放(进一步)深入化 把工作职责细致化 例(6)中的例子说明:“双音节词+化”格式本身应该是一个合格的形式。 1.3 语序与移动 在生成语法中,造成语序变动的主要原因就是句法成分的移动了。例如,“关严窗户”和“把窗户关严”在意义上基本相等,赞同生成语法的学者大概都会认为两者有同源关系,“把窗户关严”是在“关严窗户”的基础上推导而得来的。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在不改变结构的句法和语义的前提下,有时候多一个音节或少一个音节,会影响某些序列的合格性。例如,“关严窗户”是一个合格的序列,可是“*关严实窗户”却不能接受。既然语序的变动和移动有关,那显而易见,这种韵律上的因素对句子的移动造成了某种影响。 二 中心词移动 对于上述两种结构的语序变化,都牵扯到了生成语法中的中心词移动(head to head movement),在生成语法中,典型的中心词移动有v-I移动、I-C移动和V-v移动。我们这里所要论述的是V-v的中心词移动,即从底层动词短语VP的中心词位置
移动到高层轻动词短语中心词位置
的操作。 我们在第一节中所提到的两种结构的语序变化,都可以纳入V-v的中心词移动的分析。 2.1 述补结构带宾语 如果从还原的观点来看,述补结构有两个谓词性成分构成,分别是述语和补语。一般来说,述语代表一个动作,而补语往往是呈现一种结果状态,而这种结果状态是由述语动作所造成的。以“关严窗户”为例,“关窗户”的动作最终造成了“窗户严”的结果。但我们也看到,“窗户”既是“关”的论元,也是“严”的论元,而在述补结构“关严窗户”中,“窗户”只出现了一次,同时述语“关”和补语“严”在线性序列上是紧挨在一起的,那么,怎么样将“关窗户”和“窗户严”归并到“关严窗户”这一序列?这就涉及到一系列句法操作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