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漢譯佛經被動式舆佛經翻譯

      ○ 引言

      最近幾年，人們把目光投向中古時期（後漢至隋代）漢譯佛經的語法，開始認識到中古漢譯佛經的語法在漢語歷史語法研究史上的重要意義，認爲它的存在正好彌補了中古本土文獻的不足，爲該時期的語法研究提供了更爲充分的第一手材料，給人們瞭解漢語語法的全貌帶來了便利。本文討論該時期漢譯佛經被動式的特點，並從梵漢對勘的角度解釋其特點產生的原因。中古漢譯佛經中的被動式與同期本土文獻相比，有以下兩個方面的顯著特點：(1)被動式與本土文獻相比，超常規發展；(2)“所V”式被動式普遍使用，且語用義以非“貶義”爲主。我們通過梵漢對勘發現，中古漢譯佛經這兩個方面的突出特點都與原典文翻譯有關。我們認爲第(1)點是由于廣泛使用的原典文被動語態、未來被動分詞和及物動詞過去分詞等的直接翻譯造成，第(2)點是翻譯者喜用一對一即“所”對譯梵語及物動詞過去分詞語尾-ta或-na、被動語態語尾-ya，以及未來被動分詞語尾-ya或anīya造成。

      一 漢譯佛經被動式超常規發展

      中古時期被動式的研究務必要關注漢譯佛經材料，這是當今學術界在該研究領域内所得到的共識。學者們發現，中古譯經中被動式的使用頻率遠速高於本土文獻。（吳金華1983；唐鈺明1991、1993；朱慶之1993、2001；王繼紅2004）本文對從東漢至隋代本土文獻和譯經兩類材料的抽查後也有與此相同的認識。如下面表格中的資料所示：

      表1：中古本土文獻和譯經文獻被動式的使用

      

      從表中所顯示的數字可以看出，各自所列的四種材料中本土文獻凡592例，譯經936例，如果以千字計，本土文獻中被動式出現的頻率平均約爲0.8‰，而譯經中出現的頻率平均約爲1‰，很顯然，譯經的使用頻率比本土文獻高出約0.2‰。被動式的種類有“於”字句，“見”字句、“爲”字句和“被”字句四種，本土文獻中“於”字句和“見”字句總計213例，而這兩種句式在譯經中已基本消亡，僅23例。本土文獻中“爲”字句總計334例，譯經中725例，譯經高出本土文獻一倍多。本土文獻中“被”字句僅45例，而譯經中却達到208例，譯經高出本土文獻近五倍。這一情況的出現究竟是什麽原因呢？汉译佛经是翻译文献，应该说和翻译有关。我們以姚秦鳩摩羅什譯的《法華經》爲例，將該文的被動式與原典梵文進行全面的對勘。《法華經》中“爲”字句有兩種格式：單用“爲”字的“爲”字格式和“爲”與“所”合用的“爲……所”格式。

      A.“爲”字格式

      單獨使用“爲”字作被動標記，形成“爲+A+V”格式，共3例。如：

      (1)是時長者，而作是念，諸子如此，益我愁惱……不受我教，將爲火害。（法華經，9/14b）

      此例中“爲”字句用在四字格的偈頌體中，不排除是因字數的限制而人爲地省略了“所”字，這裏我們把它歸入“爲”字格式。我們對勘發現，“爲”字句來源於梵語被動語態、過去分詞和將來被動分詞的翻譯。梵語被動語態出現在現在時和一般時態中，在現在時態中，表示被動語法意義的標記是在及物動詞詞根後加一個重音ya，在一般時態中被動語態則用中間語態來代替，其中被動語態不定過去時第三人稱單數在加有字頭a的字根後加語尾i。及物動詞過去分詞表示過去被做過，其被動語法意義的標記是在及物動詞詞根後加語尾ta或na。將來被動分詞表示應該是被做的，其被動語法意義的標記是在動詞詞根後加語尾ya、anīya或tawa，其中語尾tavya没有被動的意義，只表示純粹的未來時態。“爲”字句如：

      (2)自惟失此利，我爲自欺誰。（法華經，9/11a）

      此例中“我爲自欺誑”指“我被自己欺誑”，“爲……欺誑”譯自梵文及物動詞過去分詞，在原典文裏，“欺誑”是被動形式。如hā vacito asmīti vicintyāmi（61頁）③此梵文的意義是：嗚呼，我想我失去了這個利益，（是因爲）我被自己欺騙了。“欺誑”譯自vacita，vacita有“被欺騙”的意義，該詞詞根√vac加上過去分詞語尾-ta，表示被動意義，這個被動意義靠“爲”字來實現。該句的語用附加意義表示“不幸”，其語義色彩都指向受事。例(1)中“將爲火害”指“將被火燒”，譯自梵語dahyeyur ihagninā，“害”是燒的意思，它對譯詞根√dah的詞彙意義，dah帶有未來被動分詞標記-ya，其被動標識通過“爲”來表現，“爲”表示-ya的被動語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