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媒责任:时代的发展与内涵的转变

作 者:

作者简介:
喻国明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

原文出处:
新闻与传播研究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G6
分类名称:新闻与传播
复印期号:2010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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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现代社会,媒介由于其影响力的日益凸显,媒介的社会责任便成为一个越来越重要的课题。在全球知名媒体共同发起、新华社承办的世界媒体峰会上,胡锦涛同志强调了“与人民同命运、与时代共发展”是世界各地媒体当下最重要的社会责任,他进一步阐述了这种社会责任的内涵:“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创新观念、创新内容、创新形式、创新方法、创新手段,增强亲和力、吸引力、感染力,在弘扬社会正气、通达社情民意、引导社会热点、疏导公众情绪、搞好舆论监督和保障人民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胡锦涛同志的讲话其实质是要解决媒介的基础价值或社会角色的问题。而在我看来,正如胡锦涛同志的讲话所指出的,这一问题的回答,须与媒介所处的特定历史发展阶段的要求联系在一起,即在宏观的社会背景的框架内加以确认的。那么,我们这个时代究竟呈现出哪些不同于过去发展阶段的特点,而为我们强调媒介的社会责任提出了一系列本质性要求呢?

      一、当前社会发展的特点与要求

      1、社会的有机化,引发了“危机共尝”效应。

      由于文明的进步是以社会的有机化程度加深为表征的。但社会有机化程度的提升是一把双刃剑:它在给予我们福利、效率和秩序的同时,也使危机的发生日常化、危机的转换直接化了:任何局部的危机都有可能迅即转化为整体的危机;原本私人性的问题不经意间便上升为公共性问题;而物质性的危机常常会引起我们对于信任、对于社会、对于价值质疑的精神危机……并且,不管我们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们和世界上所有地区、所有人们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社会关联格局客观上已经形成。任何一个局部、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社会元素的危机都有可能引发全局性的危机,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2、世界的一体化,消减着局部与个体的力量。

      现代文明的发展,使整个社会日益联结为一个整体。资源的整合、市场的整合、政治的整合、社会的整合,越来越超出某一个局部而区域化、规模化、全球化,使我们面对困境的解决之道越来越身处一种非自我的抗争和努力可以奏效的境地上——我们身处一个大格局下,我们对于这个大格局越来越显得无能为力和失去可控制感。我们的福祉或者灾祸、我们的升迁或者下岗,已经不取决于我们自身的努力,在大势之下,我们身不由己地被卷入、被裹挟、被左右,决定着我们生存进退的利益链条、关系链条不但是长长的,且彼此复杂地纠结在一起,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3、传播的技术革命在带给人们更加丰富的资讯的同时也造成了“信息过载”的压力和困扰;在“解放”了人们“嘴巴”的同时也造成了人们在众说纷纭的多元表达下的无所适从。

      麦克卢汉指出:“媒介是人体的延伸。”传播的技术革命极大地改变了人们感知世界、认识世界和把握世界的方式。从Web 1.0到Web2.0,我们经历着文明社会的最大变故:传播的技术革命不仅极大地解放了人们眼睛和耳朵——让人们看到、听到更加丰富多彩的世界,而且破天荒第一次解放了人们的嘴巴——使任何一个人的社会表达都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自由空间。于是,人们所面对的信息环境已经不再是经过传统媒介“精心配置”的逻辑清晰、主旨明确、规格严整的内容“营养餐”了,而是多元丰富,但同时又是逻辑混乱、主旨各异、良莠不齐、互相抵牾的内容“自助餐”。它这种“信息超载”所带来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而话语的众说纷纭在消解着传统权威的同时,也在引发社会的“价值危机”。

      4、社会的治理结构由于信息资源分配方式的革命,发生了从“全景监狱”到“共景监狱”的转换,由此带来的传统的社会治理方式的危机。

      研究表明,社会深层结构的裂变往往是伴随着社会认知的转型与传播格局的更新而发生的。我们今天所面对的一个最为重要的事实是,传统社会建立在信息资源垄断基础上的社会治理模式发生了从“全景监狱”到“共景监狱”的根本性转换。

      所谓“全景监狱”是福柯对人类社会控制方式的一个比喻。福柯发现,在传统社会,社会管理者主要是通过信息不对称的方式来实现成本更低、效率更高的社会治理。这种控制形式恰如古罗马人发明的一种金字塔式的监狱:犯人被监禁在不同的牢房中,狱卒则处于最高一层牢房顶端的监视室内,他可以看到所有犯人,而犯人们却看不到他,并且犯人们彼此之间也缺少有效沟通和传递信息的渠道。在这种情况下,无论管理者是否到位或者缺位,犯人们都假定它的存在,因而不得不接受外在控制,同时也自觉地惩罚自己。

      而今天我们所面对的真正变化是,传播的技术革命正在促成一种新的社会结构——“共景监狱”。与“全景监狱”相对,“共景监狱”是一种围观结构,是众人对个体展开的凝视和控制。他们之间信息的分配已经比较对称了,管理者在信息资源把控方面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试图通过信息的不对称所实现的社会管理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人们不再一如既往地凝神聆听管理者和传媒的声音,人们在“交头接耳”中沟通着彼此的信息,设置着社会的公共议程,质询,甚至嘲笑着处于公共视野之中的领导者或者媒体。于是,处于场中央的管理者与观众的交锋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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