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大学》的经济思想暨与现代西方经济学的耦合

作 者:

作者简介:
周建波(1965-),男,山东莱阳人,副教授,经济学博士,从事中国经济思想史、管理思想史研究,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北京 100871

原文出处:
黑龙江社会科学

内容提要:

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经济学并不是完全排斥或对立的,中国传统文化中也有契合于西方主流经济学的深邃思想,这是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学最为有利的文化根基。因此,进行现代经济理论的创新应从中国传统经济思想中去吸取理论智慧,集中国传统文化的经典思想与西方经济学的精要,以再造指导中国市场经济实践的经济学。这既是一个文化融合的过程,也是一个文化创新的过程。


期刊代号:F7
分类名称:经济史
复印期号:2010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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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F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4937(2010)01-0126-03

      《大学》与《中庸》虽只是《礼记》中的两篇,却是儒家的重要经典。《大学》相传是孔子弟子曾参所作,《中庸》相传为孔子之孙子思所作。《大学》主要讲政治哲学,探讨怎样为政、利民;《中庸》则是探讨宇宙观、方法论的哲学著作,研究怎样处理生活中的各种纷繁复杂的矛盾。《大学》即大人之学,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大学》开篇写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中庸》的主要思想,在于论述为人处世的普遍原则,不要太过,也不要不及,应恰到好处,这就是中庸之道。

      一、《大学》、《中庸》中的经济思想

      经济学是研究在有限资源的条件下人们如何进行理性选择的学科。儒家承认人追求财富欲望的合理性,认为“富与贵,人之所欲也”,“贫与贱,人之所恶也”(《论语·里仁》)。但又认为由于人的劳动欲望、能力的差别,以及所从事行业的不同,一定会出现贫富的差别,故孔子曰:“学也,禄在其中,耕也,馁在其中。”(《论语·卫灵公》)尽管儒家承认社会经济生活中出现一定的贫富差别的合理性,但也认为贫富差别太大不好,影响社会的安定。孔子曰,“贫而无怨难”(《论语·宪问》),“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论语·泰伯》)。孔子的分析和现代经济学所说的基尼系数理论可谓是一致的。

      没有一定程度的贫富分化,社会不正常;贫富分化太大,又影响社会安定。如何解决这一矛盾,儒家的一贯主张是贯彻中庸之道原则。《中庸》记载,“执两用中,用中为常道”。即在生活实践中不要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而要在矛盾的两端创造性地寻求平衡点,以此来解决社会的各种矛盾。孔子对中庸非常推崇,“中庸之为德乎,其至矣乎”(《论语·雍也》)。将中庸思想贯彻到经济活动中去,要求既顺应人们对利益的追求,又反对一味追求利益,提倡见利思义。《中庸》、《大学》在这方面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提出了一系列有价值的经济思想。

      1.德本财末思想。《大学》中记载:“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论语》中记载,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可见,尽管孔子把“足食”提到很重要的地位,但当“食”与“信”矛盾时,孔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信”,即将赢得民众的信赖和拥护放在第一位,因为“民无信不立”,统治者如果失去了民众的信任和支持,必然是“失众则失国”。显然,在得众与失众、得国与失国的根本问题上,“得众”、“得国”高于一切,这决定了“信”重于“食”,“德”重于“财”。基于此,孔子一再强调“君子怀德”(《论语·里仁》)、“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论语·为政》)。这说明,统治者欲巩固政权,必须把德放在首位。

      何谓德?《礼记·乐记》曰:“德者,得也。”《广雅·释诂》曰:“德,得也。”儒家的“德”,涉及政治、经济和思想意识等多个方面。统治者的“德”在经济上具体表现为轻徭薄赋,博施济众,俭于自奉,厚于养民,劝民农桑,重视民生等方面。在政治、思想意识上,要求有与君道相适应的合乎礼制的行为规范,如“君仁臣忠”(《礼记·礼运》)、“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论语·八佾》)等。对于财,儒家认为,统治者必须取财有道,要求在满足统治者自身需要与使国家长治久安之间寻找平衡点,反对顾此失彼。因此,在儒家的理论中,凡是涉及德与财的关系,必须是以德为先、为本、为重、为贵,以财为后、为末、为轻、为贱。

      2.财聚民散思想。《大学》记载:“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仁者以财爱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意思是统治者如果贪财聚敛,势必造成民众离散,如果散财以惠民,则民众就会相率来归附。所以仁德之君,采取散财裕民的政策,以争取民心,获得民众的拥戴;而无德之君,则采取搜刮民财的政策,从而招致亡身之祸。《大学》中记载:“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并把国之务财用者,斥为小人。《中庸》记载:“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

      当然,作为统治者应该散财到什么程度,儒家也是有考虑的,既不能不向百姓散财,又不能无限制地散财,其原则只有一个,就是让统治者的利益和百姓的利益长久地统一起来,这就是儒家的中庸之道思想在统治者散财方面的具体运用。儒家“薄税敛”的标准就是“周公之藉”,即什税一。《论语·颜渊》中记载了孔子的学生有若同鲁哀公的一段对话:“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曰:‘盍彻(周公之典,指十税一)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论语·颜渊》)在这里,有若正确地指出富国同富民、国民经济同国家财政的关系,体现了藏富于民的思想。只是,儒家提出的轻税标准是十分取一,这是历史上“周公之典”中“彻法”的主张。《孟子·告心下》中也提出,如果把税率降到比尧舜的十抽一还低,是貉一类国家的做法,即“大貉小貉”。把税率提高到比尧舜为十抽一还高的,是桀一类的君王的做法,即“大桀小桀”。

      3.生众用舒思想。《大学》中记载:“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所谓“生之者众”,即要求直接生产者的数量在全社会的人口总量中所占比重要尽可能大。所谓“食之者寡”,即要求全社会人口总量中不从事生产的纯消费者的数量要尽可能少。所谓“为之者疾”,即要求生产者尽可能提高劳动效率。所谓“用之者舒”,即要求尽可能俭约节用,减少浪费。儒家认为,统治者如能遵循这四条基本原则,就能使整个国民财富不断增加,国家的财政也能充裕。“生众用舒”论还从生产与消费的相互关系中,提出了国民财富增加的两个途径,即绝对量的增长和相对量的增长。“生之者众”和“为之者疾”,是使财富绝对量增加的途径;而“食之者寡”和节用俭约,则是使财富相对量增长的途径。《大学》在介绍了“生众用舒”思想之后接着论述道:“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这跟有若的“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的思想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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