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议澳门依法改革博彩业

作 者:

作者简介:
李昌道,复旦大学法学院教授。

原文出处:
东方法学

内容提要:

澳门博彩业由来已久,一枝独大。回归前长期实施专营权;回归后,2002年依法改革,开放赌权;2008年,中央提出:促进澳门产业适度多元化,这是2002年改革的深化和完善。为此,澳门特区实行多项重大措施。赌权开放,美资大举进入澳门。当前面临的是两种不同的博彩业制度的整合难题,以及与其他行业安排不平衡的问题。澳门在“一国两制”方针下,国家安全和澳门长期稳定、持续发展,对于中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期刊代号:D424
分类名称:台、港、澳研究
复印期号:2010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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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澳门博彩业实质上就是赌博,它是一种“财富转移”,当中无涉及生产及再生产的过程,就是你口袋的钱转到我的口袋里。博彩业是建立在机会均等基础上公平竞争的娱乐游戏,虽然不创造价值,但作为资源重新配置的手段成为政府筹集社会公益资金的一个重要渠道。素有“微笑的纳税女神”、“无痛的税收”之称。参与这个规则游戏的人要靠思维、毅力、技术、本钱、运气等去拼搏,“博”是“赌”的具体形象。

      《澳门基本法》第118条规定的“旅游娱乐业”,与《香港基本法》第119条规定的“旅游业”的实质内涵截然不同。

      一、一业独大 模式陈旧

      (一)由来已久,一枝独秀

      博彩业是澳门古老的行业之一。早在清朝同治、光绪年间,赌博在澳门已经流行。据史书记载,19世纪中叶,在澳门云集了一批黑道商人、地痞流氓,他们嗜赌成性,是澳门博彩业兴起的土壤。1847年,澳葡当局宣布赌博合法化,比美国拉斯维加斯赌场还早84年揭开了赌博合法化序幕。一时间,澳门赌馆林立。郑观应在《盛世危言》中估计,当时澳门的赌馆有二百多家。

      19世纪末,澳葡政府开始对赌博进行立例管制,政府改变政策,实行博彩业专营第一次公开招标,以民间竞投方式,价高者取得博彩业专营权。从那时到回归时,一共有三家公司持有博彩业专营权。

      一是豪兴公司持有。由当时卢九家族成员为主要股东组成,这是澳门历史上赌权专营的第一位得主,从1930年到1937年。

      二是泰兴公司持有。1937年澳门开始第二次博彩专营权竞标,结果是由港澳富商高某和傅某组成泰兴娱乐公司夺得,这是澳门历史上赌权第二次转变,并一直垄断到1961年。每年向政府交纳赌税约澳门元180万元,成为澳门政府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

      三是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持有,1961年10月,以霍英东、何鸿燊等合组的财团,以承诺年饷316.7万澳门元为条件,投得了澳门赌场专营权,这是澳门历史上赌权的第三次转变。1962年3月,该公司与澳葡当局正式签署了《承办澳门赌博娱乐专营合约》,同年5月,该公司正式成立,一直掌有澳门赌场专营权达近40年。①其后,何出任赌权持有人及总经理后,引入外国赌法,包括21点、百家乐、轮盘、转子机等,使该公司逐步成长为澳门最大的商业机构。共有赌场11家,赌厅50个。后来,何又合并了澳门其他所有博彩活动,如赛狗及彩票等,完全统一了澳门博彩业。

      历史证明,澳门博彩业有悠久历史和法理基础,它不仅由来已久,而且一技独秀。40年来,平均每年升幅64倍。澳门博彩业与其他行业相比,一直享有遥遥领先的优势,对于促进各行各业的发展,特别是相关的旅游、服务行业、海上运输、抵押典当、建筑、房地产等发展,功不可没。澳门GDP连续逐年增加,在亚洲地区,仅次于日本和香港地区。②

      (二)模式陈旧,法规欠缺

      澳门博彩业虽然由来已久,一技独大,但模式陈旧,法规欠缺。以美国拉斯维加斯为代表的美国博彩业制度与赌权开放前的澳门博彩业制度相比,有学者称前者为“市场自主型”赌场,是指博彩业的市场基础是靠自己的竞争力从其他竞争对手那里争来的。后者为“政策支撑型”赌场,是指当地博彩业的生存和发展依靠的是有利的政策支持,包括地区政府的赌博合法化政策和周围客源地的非法化政策。③可谓美国拉斯维加斯为代表博彩业制度是现代型博彩业,而开放前澳门博彩业制度是落后型的博彩业。两相比较,主要可归纳为以下三点。

      (1)准入资格不一。

      美国的赌权是开放的,可自由申请,符合条件政府即发放经营许可。而澳门实行的是赌权专营制度,通过公开竞标获取赌权后在合同存续期内垄断赌场经营。尤其是澳门旅游娱乐公司,自1961年获得专营权之后,经过多次续约及修订专营合同,一直垄断赌场经营权到2002年12月31日,长达40年之久。④

      (2)法规完善不一。

      澳门相关法律不很完善,以政府的外部监督为辅,而以专营赌场公司的内部监控为主,而美国的相关法律则比较完善,以政府的合规监督为主。就以赌场的借贷行为是否合法的法规为例。澳门原来的法律规定赌场借贷行为为犯罪行为,不过未严加执行,加上澳门长期以来人情大于法律和灰色地带众多的现实,赌场借贷行为有法不依,有法难依。对于美资来言,它们依法经营,明文规定对赌场借贷行为,或称“放数”(高利贷)不加制裁,它们希望法规比较稳定,在可靠和有效率的情况下经营。美国永利公司得到牌照后,立即要求明确立法规定赌场借贷合法化,并以此为迟迟不进行投资的理由之一。⑤

      (3)竞争机制不一。

      以上两种制度的环境制度不同,面临成本和产业收益也不同,必然有不同的企业行为,最终影响企业竞争力。澳门由于很长时间内不存在较大的竞争压力,经常提供一些公共服务和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使政府与企业之间形成了紧密的相互依赖关系。面临的竞争主要来自内部而不是来自周围国家或地区,长期垄断使竞争流于形式。而美国赌权开放可以自由进入,长期竞争的结果,使生存下来的企业更具竞争力,发展成为抵抗竞争风险的企业。⑥

      二、开放赌权 法律先行

      (一)赌权开放,势在必行

      澳门赌权开放和博彩业改革势在必行。其实,这种声音早在1997年就有了,并且出自赌业内部。1997年5月24日,《东周刊》披露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股东之一霍英东先生曾呼吁:澳门回归后,收回澳门赌场专营权。这种诉求代表一定民声,由各种因素组成,可归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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