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景颇语为藏缅语族中类型演变较快的一个语言,它正在从黏着性语言向分析性语言转变,关于这一点,有关文献已介绍了许多(如戴庆厦、徐悉艰1992;戴庆厦1990、1998)。这种转变给研究提供了一个窗口,使我们能够观察和了解一个所谓“非结构性”(non-configurational)的语言体系如何向结构性体系演变,逐步走上有效利用人类认知系统提供的语言机制,并针对本身的特征,在语言机制内部设置的组合原则下,应对和选取相应的原则参数,从而使结构的形成和演变得以相对地稳定,形成自己的句法结构。 本文关注的是景颇语的基数词langai及一个表示个体意义的语素mi。langai和mi在景颇语的名词结构常常同现,分别表示“一”,但它们各自的分布又受到一定限制。我们将在第2节中观察和讨论langai和mi的分布,在此基础上我们在第3节确定mi不为数词,并在第4节讨论一系列与名词数的特征相关的问题,以进一步确认mi在名词结构中的无定指涉的功能及它与langai和量词的关系,随后在第5节,我们提出对langai、量词和mi的结构分析,并讨论和区分出两个并存的指涉结构,第6节为全文结语。 2 基数词langai与mi的分布 mi可以与基数词“一”langai同现,在文献中(戴庆厦、徐悉艰1992;戴庆厦、岳相昆2005),mi被译作汉语的“一”,当它与langai同现时,一个数量为“一”的名词短语似乎有两个“一”: (1)chyahkan langai mi 螃蟹 一 一 ‘一只螃蟹’顾阳(2004)、张志恒(2003)和Cheung(2004)曾尝试将langai分析为景颇语中新起的个体量词,mi则为数词。我们来考虑一下这种的分析的合理性。 我们先来观察一下景颇语的量词和数词。景颇语量词的基本类型与其他量词型语言一样,分种属量词(sortal classifier)和称量量词(measural classifier)。①前者通过所指谓实物的有生、形状、尺寸、结构等内在的特质,来使某个实物个体化;后者则通过单位或容量来使某个实物个体化(Lyons 1977)。如例(2)所示,在一个名词组中,不论是种属量词还是称量量词,量词均位于名词和数词之间。 (2)a.jongma marai masum 学生 量词 三 ‘三个学生’ b.hpa wan lahkong 粥 碗两 ‘两碗粥’ 若将量词和数词调换位置,结果便不合语法: (3)a.*jongma masum marai 学生 三 量词 b.*hpa lahkong wan 粥两碗 这样就确定了景颇语[名+量+数]的语序。当一个名词组带有量词时,mi与数词langai便不能同现,如例(4)所示。 (4)*jongma marai langai mi 学生 量词一一 当langai和mi同现时,它们的位置不能调换,所以形成例(1)与例(5)之间的差别: (5)*chyahkan mi langai 螃蟹一一 当名词组所带的数词大于“一”时,mi不能出现,试对比以下的例子: (6)a.chyahkan langai mi 螃蟹一一 ‘一只螃蟹’ b.*chyahkan masum mi 螃蟹三一 c.*chyahkan mi masum 螃蟹一三 例(5)和例(6)c说明,mi和量词不占有同一个结构位置。因此可以排除mi是个量词,因为它根本不占据量词的位置。以上的例子似乎支持顾阳(2004),张志恒(2003)和Cheung(2004)的分析,即langai的确有可能为量词,因为从语序上看,langai似乎占据了量词的位置,mi则占了数词的位置。但是,这样的分析无法解释以下的事实: 第一,倘若langai出是个量词,它应该可以和大于“一”的基数词结合,出现在名词结构内,构成类似“两支笔”、“三个故事”、“五张桌子”这样的词组,但以下的词串均不合语法: (7)a.*hpongtin langai ahkong 笔一二 b.*maumyi langai masum 故事一三 c.*saboi langai manga 桌子一五 第二,基数词langai为双音节,它与其他双音节的词构成整齐的“一”至“九”的基数词及基数序系统。 (8)langai‘一’ lahkong‘二’ masum‘三’ mali ‘四’ manga‘五’ hkru‘六’ sanit‘七’ matsat‘八’ jahku‘九’ 而mi却是单音节,除了和表示“一”的langai对应的mi外,并不存在与其他基数词对应的单音节词,可以构成另外一套“一”至“十”的系统。 第三,当使用大于“十”的合成基数词时,只可用langai,不可用mi。例如,要表示“四十一”、“五十一”时,只有例(9)中的表述是正确的。(参见戴庆厦、徐悉艰1992: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