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引言 学者们对于上古汉语元音的数量和音值都存在不同意见。本文只讨论后元音问题。 王力(1978)根据韵尾的发音部位将上古韵部分为三大类:甲类,无韵尾或韵尾是舌根音;乙类,韵尾是前高元音i或者舌尖音;丙类,韵尾是双唇音。其中甲类韵部数量最多,上古汉语的每一个元音音位都可以出现在甲类韵部当中。甲类韵部中的之、幽、宵、侯、鱼(包括相应的阳声和人声韵部)五部的主要元音都是后元音,分析这五部的主要元音就等于分析了整个上古汉语的后元音系统。我们首先把几家有代表性的构拟列出来①: 表1
这几家构拟都存在一些不足,这一点将在下文详细讨论。本文将对上古后元音系统提出一些修订意见,以解决现有系统的不足,并且更好地解释各种相关现象。 二 如何评价汉语上古音系统 自一平(Baxter 1992:22)仿照“奥卡姆剃刀”(Ockham's Razor)提出一个原则:能够解释多个现象的假设优于只能解释一个现象的假设②。 对于上古汉语音系来说,可以充当评价标准的项目有如下几条: 1.构拟上古汉语的主要依据,包括先秦韵文(特别是《诗经》)、谐声、假借等等。 2.从上古汉语到中古汉语的演变。 3.上古汉语的内部特征。 4.语言的普遍性和系统的自然性。 优先的构拟应该能够解释最多的现象。 三 从《诗经》用韵看之、幽、宵、侯、鱼五部的关系 段玉裁在古音学上有一个重要的贡献,就是不再按照传统韵书中的次序,而是根据相互间的远近关系来排列韵部。这对于分析韵部系统和元音系统有着重要的意义。后来江有诰又对段玉裁的韵部次序做了调整。段玉裁和江有诰之、幽、宵、侯、鱼五部的次序如下: 段玉裁:之—宵—幽—侯—鱼 江有诰:之—幽—宵—侯—鱼 段、江的差异在于宵、幽二部的次序。二人都是依据《诗经》押韵的情况,为什么会得出不同的结论呢?我们把这五部在《诗经》中的押韵情况列成二张表③: 表2
表3
表2是按照段玉裁的次序,相邻的之和宵两部不押韵,而之和幽中间隔着宵却能够押韵,这个现象不好解释。表3是按照江有诰的次序,之和幽的关系解决了,但是又有了新的问题:相邻的宵和侯不押韵,幽和侯中间隔着宵却能押韵。还有一个问题,不论是段玉裁还是江有诰,之和鱼都是离得最远的,而《诗经》中却有之、鱼合韵的情况。可见,段、江的韵部次序都有依据,但是都不够完善。 我们再把之、幽、宵、侯、鱼五部的合韵情况结合拟音做一个对照: 表4
因为都是后元音(或者说非前元音),我们可以用三个区别特征([±high],[±low]and[±round])来描写这些元音④: 表5
在表4中,如果合用的两个韵部的主要元音具有超过二个以上不同的区别特征,就用粗体字标明;如果是单元音和复元音押韵,就用斜体字标明。这两种情况都是反常的押韵现象。此外,在李方桂的系统中,
可以押韵,而同样关系的*ag和*agw却不押韵,这也是不好解释的。 白一平和郑张尚芳对传统的宵、幽二部做了再分部,但是他们的构拟却依然不能解释下面的押韵现象:
综上所述,目前的对于这五部的构拟都存在着不足,难以全面合理地解释《诗经》的押韵现象。 四 上古汉语后元音系统的修订 各家的后元音系统在解释《诗经》押韵时仍然存在不足,所以有必要进行修订。 音系的自然性和语言的普遍性是构拟古音时需要考虑的因素。李方桂的系统中全部都是闭音节,这是极不自然的;圆唇舌根音韵尾*-kw、*-gw和*ngw也很罕见。单元音和复元音相比,前者更为自然和普遍。王力(1957)构拟了两个复元音*au(宵部)和
(幽部),这显然是受了这两部中古读音的影响。李方桂的*-gw、白一平和郑张尚芳的*-W虽然是辅音性质的,但也明显带着中古-u/w的印迹。在上举的五个系统中,只有王力(1978)是纯粹单元音系统,我们的修订就是以此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