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做古汉语研究的,但做过一些汉语和少数民族语言的比较,还对汉语的古今演变有兴趣。这些研究实践,使我认识到汉语研究与少数民族语言结合的价值和意义。所以,过去我曾经写过几篇论文,论述汉语研究结合少数民族语言的重要性、可能性以及方法论等问题,但还没有专门写过少数民族语言与古汉语研究的关系。①最近,湖南师范大学邀请我参加《古汉语研究》创刊20周年学术研讨会,希望我在会上做个发言。这使我有机会集中思考了一下古汉语研究与少数民族语言的关系,写成了这篇论文。在这篇论文里,我想通过以往汉语研究结合少数民族语言的实践经验,论述一下古汉语研究结合少数民族语言的必要性及其难点,并就其方法论问题发表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一、古汉语研究需要少数民族语言参照 研究语言,如果只局限在所研究的单一语言上是不够的,还要通过语言对比,从别的语言的反观中加深对所研究语言的认识。我国的语言研究也是如此。但对古汉语研究或者是汉语史研究来说,少数民族语言的参照作用则有其特别的价值,不同于一般的语言对比。少数民族语言对古汉语研究的参照价值,可以从以下几方面来认识。 1、汉语有众多的亲属语言,是研究古汉语宝贵的、难得的资源,应当重视开发、利用。 每种具体语言,除了极少数还无法辨明其系属关系而确定不了其亲属语言外,都有其亲属语言群。但亲属语言的数量不等,有的语言多些,有的少些;与亲属语言的特点差异也不相同,有的语言大些,有的小些。数量和特点存在的差异,对语言研究获取参照物构成了含金量不等的价值。有的价值大些,有的小些。但不管大小如何,都会有价值。 汉语有为数众多的亲属语言。其中属于我国少数民族语言的,有藏、羌,彝、景颇、阿昌、苗、瑶、壮、侗等语言。在我国的语言中,汉藏语系语言约占语言总数的一半多。《中国的语言》一书汇集的语言有129种,其中属于汉藏语系语言的就有76种,占收入总数的58.9%。②此外,在境外还有数量繁多的属于汉藏语系的语言,如缅语、克伦语、列普查语、塔曼语等。汉语的亲属语言不仅语种多,而且特点丰富。既有形态变化复杂的语言,如嘉戎语、羌语、普米语等;又有分析性特点非常强的语言,如哈尼语、傈僳语、拉祜语等。丰富的亲属语言资源,为古汉语研究提供了多渠道的养料,是古汉语研究绝好的、取之不尽的源泉。这种研究条件是许多语言所没有的。凭借这种优越的语言资源条件,我们完全能够在语言学的建设上做出自己特殊的贡献。 2、由于语言发展的不平衡性,少数民族语言中保留了许多汉藏语古代的特点,有些也是古汉语的特点,因而古汉语和汉语史的研究能够从中获取有用的证据。 语言纵向的特点,往往在亲属语言共时的、横向的特点上有所反映。汉语也是如此。汉语史的演变特点,在有亲属关系的少数民族语言里往往表现为横向的对应关系。比如:古汉语中曾经出现过的“田十田”、“牛十牛”等反响型量词,在现代的哈尼语、载瓦语里还大量出现。又如:使动范畴的形态变化,这种语法形式古汉语曾经有过,但后来衰退了,而藏缅语许多语言如景颇语、载瓦语、独龙语等,现今仍保留不少这种古代语法形式。亲属语言之间存在的这种关系,使得少数民族语言能为汉语的历史研究提供大量的、有价值的线索和旁证,也能为构拟原始汉藏语和揭示汉藏语历史演变规律提供证据。 3、少数民族语言与汉语接触留下的烙印,能为古汉语研究提供线索和证据。 汉语和少数民族语言之间的关系历史悠久,经历过长期的语言接触、语言影响的历史过程,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局面,因而语言研究有可能从语言分析对比中获取某些线索和证据。如古汉语的“箸”,现代汉语只有少数方言如闽方言还用这个词,但汉语的许多亲属语言都使用这个词,有些是借用汉语的,有些是同源的。如:彝语的
、怒语的
、哈尼语的
、傈僳语的
、白语的
、阿昌语
等。这些词的读音对研究汉语的古音是有帮助的。即便是没有亲缘关系的语言,如阿尔泰语系的维吾尔语、哈萨克语、蒙古语,南亚语系的佤语、布朗语等,在这些语言里也都不同程度地含有古汉语的成分和特点。一些用民族古文字记录的历史文献,都会散落着或多或少的古汉语信息,研究者也能通过某种对比、考证方法,从中筛出有用的证据或参考材料。汉语古代的一些特点,在现代汉语里消失了,但保存在少数民族语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