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0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0215(2009)03-0027-06 每一个生命都因有一条跨越不过去的界限而最终遭遇在生命的边缘,这边缘为人设置了永恒难解的生命之谜。然而,对生命的体验却使人类精神息息相通并呈现勃勃生机。在雅典达尔菲阿波罗神庙门廊的石碑上赫然写着这样一行字:“认识你自己”。多少世纪以来,人们对它熟视无睹,只是到了20世纪初欧洲的一代生命哲学家那里,才真正开始关注并思考其中深意,并由此而形成一股声势浩大的生命哲学洪流,这使人类直接的感性生命的诉求成为现代美学转向的一个重要方向。 本文试图借助西方现代生命哲学、美学思想之光,寻访古代游猎族群卓越的感性生命艺术遗存,并于当今有关游牧精神文化的复杂论域中,以对生命的体验与现代解读穿越前思考者话语的空间。相信只有进行历史与现代、地域与人类的同步思考,以人类前沿性审美理念烛照游牧生命文化流程,才能更好地认识自身生存世界,并从历史和生命现象中寻绎出具有人类普适性的生命存在的意义。 一、一种理论的准备——对“生命哲学”的思考 西方现代“生命哲学”概念的提出实则由来已久,但是,真正的生命哲学大潮的兴起则是叔本华、尼采、柏格森、西美尔等人的生命思想,他们开启的一股席卷全球的生命大潮,使“生命本体”成为文化艺术涉猎的中心领域且形成浩荡的“生命美学”之势。 那么,何谓生命?西美尔把一种不能继续描绘的有关存在、力量和方向的感觉,简而言之就是内在性称为生命。尼采则将“存在”这一哲学命题与“生命”概念重叠在一起看。他认为,存在——除了“生命”,我们没有别的存在观念。任何死的东西如何“存在”?“存在”乃对有关生命(呼吸)、“有生气的”、“意愿作用”和“变化生成”的概念的概括。尼采所谓的“生命”,还指向那些被西方传统形而上学斥为“非存在”的一切,即直接呈现感觉的那种生生灭灭、变化无常混沌无序且充满激情本能的东西。而艺术则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来的形而上学活动。尼采对生命意志本体的强调和探讨,意味着艺术经历了漫长的流浪和放逐之后,重归生存大地、重归生命之诗性本源的趋动。而亨利·伯格森则认为生命时间不仅是一种奔流着的、充沛的、直接呈现自己的延绵,而且还有一个根本的特质,那就是“创化”(也即是创造),世界的本源就是生命的创造,是永恒生命的行动和自由,是生命不断投射自身的创化力。所有艺术皆发源于此。另外,德国现代生命哲学家威廉·狄尔泰也认为“生命包含着在意义表现中超越自身的力量”。生命解释着自身,它有一种解释学结构。生命只有通过意义单元的媒介作用才能把握生命。生命的意义在于生命的诗化。对于狄尔泰来说,生命体验即是精神科学研究的对象。精神科学必然要把生命及人的生活作为最高最根本的本体。 其次,人类生命不仅表现为生理性物质形态也表现为精神形态,而艺术作为人类精神或灵魂的活动,实是人类得以从中直观自我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客体,是人类主体性、创造性、主观能动性的最高表现之一,这已毋庸置疑。 从广义角度看,精神的另一指称可以叫做“灵魂”,所谓“灵魂”在文化大语境中往往与古代原始思维及其宗教信仰密切相关。譬如说灵魂观念是一切宗教观念中最根本的观念之一。灵魂观念的产生还表明游猎先民从混沌动物界向真正意义上的人的世界、从无意义的自然界向意义符号世界的伟大迈进。古代游猎民每天都在追捕和宰杀动物,他们从濒临死亡的动物急促的喘息、颤动的喉音、主动脉的搏动等经常体验到动物正在失去感觉和生命,灵魂正在离开躯体,于是惶惑不安,基于灵魂可能具有灵性的观念,便产生了为生命通灵等仪式的祭司萨满。与此同时,大量绘制的动物岩画,也是出于对寓于灵魂的生命所怀有的深刻恐惧和失控心理,也是为了获取动物灵魂的力量,保存并增殖动物生命原型——灵魂之所为。[1]然精神较灵魂则具有普遍性社会意识特质,由于精神与生命意志、自我意识、民族意识等理念的切近,而被认为是人类自我组织、自我超越的一种能力。精神的消散、衰竭就意味着世界走向没落:诸神的逃遁、地球的毁灭、人类的平庸化与大众化。另外,现代人也常将“精神”喻作“灵魂”,诸如,将“生命精神”喻作“不死的灵魂”。 著名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在人类的需要问题上有着独到见解,他认为,人之需要以及为满足需要所展开的活动是由人的潜能所决定的,这种潜能与本能相似,但不同于纯粹的动物性的本能。它是先天生物性与后天文化性共同作用的产物。这种潜能催生出人的各层次需要,它由低到高排列成一个优势层次,其中认知和审美被认为是人的两种最基本的高级精神需求。而灵魂或精神作为自然生命与意义世界相沟通的中介,体现出与世界进行意义交换的渴望,正是该本质,使人得以沿着文明向上的阶梯不断进化提升。由此我们看到,人类原有两重生命,即自然生命和精神生命,同时人生活在两重世界中,即本然世界和应然世界。人所具有的这一特点,致使人既是自然生命的存在,又难以满足这一存在。总是要利用这种自然生命去创造生活的价值和意义。这也即是说,人作为两重生命存在,既要与生存环境进行物质能量交换,还要进行意义交换,它总在通过艺术与仪式等,以想象的表现方式去诠释世界的意义来弥补和充实自己,并不断把自己创造的意义留印于世界。而人类文化的领域就是来自这意义世界的创造。[2]从发生学的角度来看,人的本质就是超越本能或超越生物学的自然,建立一种人类特有的生存意义体系,这便是文化。因而,人的生命存在是一种有意义的存在,意义就在超越过程中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