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五六十年代《大公报》的改组与转型

作 者:

作者简介:
肜新春,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在站博士后工作人员,100836;   李兆祥,历史学博士,副教授,曲阜师范大学政治与社会发展学院,276826。

原文出处:
当代中国史研究

内容提要:

新中国成立后,《大公报》之所以能够成为新中国财经战线的机关报,与它作为民办报纸的影响力有关,与它政治立场的适时转变有关,与它对于资本主义的了解、对于国际问题报道的熟捻有关。《大公报》的成功改组和转型,反映了中共对于优秀文化资产改造和利用的有效性,有成功的经验和可资吸取的教训。


期刊代号:K4
分类名称:中国现代史
复印期号:2008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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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G2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4952(2007)05-0092-07

      作为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最有影响的民办报纸之一,《大公报》因为对中国经济现代化的讨论、思考与追求而引人注目。新中国成立以后,公私合营后的《大公报》在1953年又成为新中国财经战线的机关报,参与了新中国的经济建设。选择《大公报》作为新中国财经战线的机关报,这其中显然有中央的考虑。另外,对于《大公报》的成功改组和转型,有进一步探究的必要。

      一、建国前《大公报》的立场

      1902年创刊的《大公报》秉持“不党、不卖、不私、不盲”的办报方针,作为一份无党派的报纸,《大公报》以其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受到了社会各界的瞩目和尊重,赢得了读者的认同和欢迎,几乎引导了一个时代的舆论。1941年,美国密苏里新闻学院授予其新闻奖章,表彰该报自创办以来所取得的成就,尤其是在抗战中做出的巨大贡献。这是中国唯一获得世界著名新闻学府表彰的报纸。1980年联合国将《大公报》推荐为全世界最具代表性和权威性的三份中文报纸之一,陈列在联合国总部供人参观。

      1958年周恩来总理谈到《大公报》的贡献时曾说过:“她是爱国的”,“她是坚持抗日”的[1]。1944年,毛泽东对采访延安的《大公报》记者孔昭恺说:“只有你们《大公报》拿我们共产党当人。”实际上,毛泽东是指20世纪30年代初国民党命令各家报刊称共产党为“匪”,而《大公报》却没有附和。[2] 1945年国共和谈期间,毛泽东于9月5日、20日两次在红岩新村中共中央南方局办事处会见《大公报》总编辑王芸生、编辑部主任孔昭恺、采访部主任王文彬。毛泽东这两次谈话要点《大公报》均有报道。9月20日,《大公报》领导人在李子坝季鸾堂设宴招待毛泽东、周恩来和董必武。宴会结束后,毛泽东还为《大公报》员工题字“为人民服务”。[3]

      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政府的专制和腐败使《大公报》转向爱国、民主,国民党的《中央日报》骂其为“新华社广播的应声虫”。何去何从,《大公报》陷入两难。在中共派入报社内部地下党员的努力下,在转达毛泽东希望王芸生参加新政协的口头邀请后,王芸生表示愿意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1949年6月17日,《大公报》上海版发表《大公报新生宣言》,“大公报是具有政治与文化两重机能的私营企业,它检讨过去,开拓未来,也正是扬弃旧污,开拓新生。”“今后的大公报,从经济观点说,是私营企业,而在精神上,是属于人民的。”[4] 这些言论所表达的立场为以后《大公报》服务于新中国的经济建设打下了基础。

      二、新中国成立初期《大公报》在大陆的情况

      在解放战争期间,《大公报》以上海为总管理处,发行沪版、津版、渝版和港版。新中国成立后,1952年重庆《大公报》经过公私合营后,在其基础上创办《重庆日报》,成为中共重庆市委机关报。天津《大公报》改组,由毛泽东亲自易名为《进步日报》,在国内外引起很大反响。[5] 香港《大公报》由于仍属于英国方面管辖,不予干预。上海解放后,《大公报》未做大的调整,继续出版。对于上海解放、新政协会议的召开、中共建党28周年以及“三反”“五反”运动、抗美援朝、土地改革、增产节约等重大事件,《大公报》均给予全力报道,作为一份私营报纸,这在以往是不多见的。

      《大公报》上海总部作为总管理处开支较大,自负盈亏比较吃力。解放初期,上海《大公报》销售16万份,到1952年已降至6.3万份,广告收入亦大减,仅为四年前的40%。到1952年10月,报馆合计累赔41亿多元,折合美元大约20万元,当年向政府借款总数已超过《大公报》总资产的一半以上。[6] 早在1949年11月30日,中宣部就曾致电华东局宣传部:“私营报纸及公私合营报纸,在现阶段,有其一定的必要,故应有条件予以扶助”;并要求华东局宣传部扶助《大公报》,“拨给适当数目纸张,作为公股投入该报。”这种经济扶助有别于银行贷款,直接作为股份投入,使得私营报纸的产权结构开始发生转变。[7] 作为民营报纸,享有盛名的《大公报》之所以变成这种情况是有深刻的原因的。

      首先,新中国成立初期严格的新闻内容管制和随后实行的分工体制对《大公报》产生了不利的影响。这一政策使得私营报纸在发行市场上面临着一种不利的局面:办报特色逐渐淡化,新闻报道无法满足读者的信息需求,即读者对私营报纸的需求量下降;分工体制使私营报纸的读者只能局限在一定范围之内,使原来具有全国影响的私营大报只能放弃外地市场,影响了报业的发行市场。

      其次,发行渠道也发生了重要的改变。解放初期,私营报纸的生产和发行都是以报社为独立主体进行的。但在1949年底召开的全国报纸经理会议要求“报纸发行工作……逐步地全部移交邮局办理”。[7] 1950年春中国报纸发行即逐步开始实行“邮发合一”,报纸发行成为各级邮电局主要业务;报纸被划分为全国、大区、省城、专区、直辖市等各种级别,并限定各自的发行范围;各报社在报纸交由邮局发行时,原有发行人员全部(或一部)调归邮电局领导,列入邮电局编制。[8] 比起党报,私营报纸与邮电局签订“邮发合一”协议相对较晚,但“邮发合一”在当时是大势所趋,各报的发行系统逐步转向邮局。政府规定实行“邮发合一”,目的在于节约发行力量,扩大报纸的发行面,简化发行系统。邮局在开始发行报纸时是将其视为一项政治任务来完成的,但实质上报纸发行成为邮局的专营业务,处于行政垄断的有利地位。在发行统一交由邮局代理之后,私营报纸剥离了原有的发行部门和人员,原先经理部和编辑部并重的组织结构演变为以编辑部为主。这就意味着,私营报纸的生产仍由报社进行,但销售已经纳入整个报纸生产消费的计划体系。在这个体系之中,生产者(报社,特别是中共党报)享受国家财政补贴,作为产品的新闻纸既在质量(报道内容)上受到严密的管制,在数量(发行)上也受到定期定额的严格管理;消费者以各机关和干部为主,订阅乃至报纸的生产、流通、消费都依靠财政补贴,从而形成了一个财政资金的循环。它面向的不是竞争的市场,而是计划体制。[9] 受此影响,私营的《大公报》处境极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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