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4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583-0214(2008)06-0043-07 阿骨打称帝前,任都勃极烈,从都勃极烈到称皇帝的历史记载异词纷呈,影响了立国、建元等事件的研究,以致有学者对金朝开国史的真实性提出质疑。本文从研究都勃极烈入手,缕析都勃极烈与国相、皇帝的联系,试图澄清立国、建元等金朝开国史中的一些疑窦。 一 关于都勃极烈问题的论争 关于阿骨打称帝、建元、立国诸多问题,刘浦江先生在《关于金朝开国史的真实性质疑》[1]一文中,利用宋人的笔记、辽朝的史料与《金史》相比较,发现金朝开国史的真实性可疑,并针对“完颜阿骨打何时称帝建国,国号是什么,有没有收国年号,天辅始于何年等等”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但最后结论还是落在“初步认为”上。① 关于阿骨打称帝的时间有多种说法:一是《金史·太祖本纪》所记载的1115年,吴乞买、宗翰等宗室贵族一而再地“劝进”,于是阿骨打称帝,国号大金,改元“收国”;二是《辽史》及宋朝部分史料所记载的1117年。《辽史·天祚帝纪》载:“是岁(天庆七年,1117年),女直阿骨打用铁州杨朴策,即皇帝位,建元天辅,国号金。”[2](p336)三是宋朝方面的一些史料多载阿骨打称帝于宋徽宗政和八年(重和元年,1118年),主此说者以李心传所撰《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为代表[3](卷一,p4)。 对阿骨打称帝问题,历史记载矛盾歧出,相互矛盾的历史记载只能证明自身以外的其他史料的不正确,却不能证明自身的正确,历史资料的相互矛盾干扰了我们对这段历史的认识,这也是刘浦江先生“初步认为”的困境所在。为了对这段历史有一个基本统一的认识,我们可以借助历史资料,回到历史中去,重新梳理阿骨打由都勃极烈到称帝的历史过程。 《金史·百官志》载:“太祖以都勃极烈嗣位。”[4](p1215)阿骨打称帝前是都勃极烈,这是没有疑义的。但什么时候开始为都勃极烈,都勃极烈什么时候出现在女真社会,历史记载很模糊,这是造成后来学者认识歧异的端始。 张博泉先生根据《金史》中“金自景祖始建官属,统诸部以专征伐,嶷然自为一国。其官长皆称曰勃极烈,故太祖以都勃极烈嗣位”[4](p1215)之内容,判断勃极烈“应始于景祖(1021-1073年)”,并进一步推断,景祖为节度使,辽人称节度使为太师,金人称节度使为都太师,又用《广雅·释诂》中“师,官也”的说法,并结合《三朝北盟会编》中“谙版孛极烈,大官人;孛极烈,官人”的记载,最后得出结论:都太师即大官人,大官人即都勃极烈,景祖任节度使,称都太师,景祖即是都勃极烈。[5](p58)与张博泉先生观点相近者,还有王世莲②和王景义③两先生。 程妮娜先生认为穆宗始为都勃极烈。她在《金初孛堇制初探》一文中提到,孛堇“与勃极烈制既有联系又有区别,为提高军事部落联盟长的地位,穆宗将原都孛堇(众部长,都部长)的称号改为都勃极烈,以示尊崇。自穆宗后,孛堇受都勃极烈直辖”[6]。但文中未言所据。 更多人认为都勃极烈出现在康宗八年(1113年)。是年十月,“康宗即世,太祖袭位为都勃极烈”[4](p22)。他们推断阿骨打称都勃极烈的原因:“一是在穆宗时期,各地区联盟首领的都部长名号已取消,而完颜氏部落大联盟首领,自景祖乌古乃以后称‘都太师’,即辽朝授之的‘生女真部族节度使’。二是由于阿骨打在即位前一年(辽天庆二年,1112年),在‘鱼头宴’(当为‘头鱼宴’笔者加)上不听辽天祚帝之命‘起舞’,天祚帝已有‘托以边事诛之’之意,故当他即康宗位后,辽朝拖了近一年才授予他节度使称号。在辽朝对其不封授的情况下,为了表示自己的地位既尊且贵,遂采用此称号。”[7](p117~118) 第一种观点与第三种观点的思维方式基本相同,都是在《金史》中找到一则资料作为立论,然后再为其立论寻找论据,为了让论据支持论点,想当然地进行推论。如张博泉先生为把景祖乌古乃任节度使与都勃极烈联系起来,对“师”进行训诂,即“师,官也”。契丹人称节度使为太师,女真人称为都太师。民族语言之间如何传递与借用姑且不论,但就女真人借用太师后是否有训诂行为而言,答案是否定的。在景祖时,女真人的文化水平是直接的“拿来主义”,不会对借来的词语进行转义、训释,更不会运用汉文典籍《广雅》训释“都勃极烈”。这种训诂显然是臆测。此外,《三朝北盟会编》说:“谙版孛极烈,大官人;孛极烈,官人。”这是宋朝人对女真语“孛极烈”的汉译,既然“谙版孛极烈”译为“大官人”,“都勃极烈”就不能再译为“大官人”了。 同样,第二种意见的论据主要是穆宗的禁令。穆宗“教统门、浑蠢、耶悔、星显四路及岭东诸部自今勿复称都部长”[4](p14)。在这里,穆宗盈哥禁止其他部称都部长或都孛堇,目的是要诸部听从他的号令、承认他的地位,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都孛堇。如果他是都勃极烈,高于都孛堇,根本不用禁止诸部称都孛堇,穆宗号令所统属的诸部不得称都孛堇,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禁止“僭越”。其实,《金史》说“金自穆宗号令诸部不得称都孛堇,于是诸部始列于统属”[4](p2757),这是说穆宗开始把松散的联盟关系向“统属”关系转变,但诸部并没有因穆宗号令而全部俯首,反抗、抵制不断出现,如纥石烈部阿疎就是反抗者之一。又如,康宗乌雅束时,“苏滨水民不听命,使斡带等至活罗海川,召诸官僚告谕之。含国部苏滨水居斡豁勃堇不至。斡准部、职德部既至,复亡去”[4](p16)。诸部叛服不定,说明穆宗盈哥、康宗乌雅束的都孛堇地位尚在确立、巩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