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引言 现代北京音的zh、ch、sh三个声母是由中古的“知彻澄、章昌船书禅、庄初崇山”三套声母演变而来的。关于这三组声母的分合,传统的看法是,“首先是章昌船书并入庄初崇山(即守温三十六字母的照穿床审),后来知彻澄由破裂音变为破裂摩擦音之后,也并入庄初崇。庄初崇山的原音是
,最后失去了浊音,同时舌尖移向硬腭,成为
”。[29]但具体知系是如何并入照系的,期间的具体过程及其在近代汉语文献中的表现情况如何,学界较少论及。 元代周德清的《中原音韵》(以下简称《中原》)是近代汉语时期最重要的韵书之一,在语音发展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由于此书没有标注声母,后人只能通过对其同音字组的归纳获知声母的情况,这就增加了人们了解其音系的难度。尤其是其中所表现出来的知二庄与知三章组的对立究竟是韵母的不同还是声母的不同,长期以来一直困扰着学界。如果承认《中原》知照已经合一,那就必须解释在声母合一的情况下如何形成知二庄与知三章组韵母对立的情况,这种演变过程在《中原》前后的历史文献中又是如何表现的。再者,如果认为《中原》知庄章声母合为一套,还应解释为何现代北方方言所存在的与《中原》知庄章声母分合基本一致而声母却呈现两套的现象。本文试图全面考察近代汉语文献及北方方言知庄章三组声母的音类分合表现,进而探查近代汉语知、照系声母合流的基本过程,及其所表现出来的知二庄组与知三章组声母对立与知庄章三组声母合一之间的关系。 一 知、照组声母合流过程中知二与庄、知三与章声母的分合 从知、照二分到知、照合流要经历漫长的过程,其间的演变过程如何? 据薛凤生先生考证,《切韵》音系知、庄、章三分,发展到唐代,庄、章两组合并为照组:在《切韵》音系中由于“庄”组与“章”组声母都可以与三等韵细音韵母相配,因此形成了两套对立音位。后来由于跟庄组声母相配的细音韵母,在《切韵》之后丢掉了[-i-]介音而变为洪音。同时章组颚化声母变为卷舌,因此跟庄组混同。薛先生同时指出:“然而就字汇说,原来因庄、章两组声母而分读的字却并没有混淆。因此有人用‘照二’与‘照三’这两个术语代表庄组与章组字之分。”[33]这句话告诉我们,虽然庄、章两组声母相同了,可是两组字仍有区别,其原因就在于章组字有[-i-]介音,而庄组字没有。 唐末敦煌写本守温韵学残卷和归三十字母例有舌音“端透定泥,知彻澄日(来)”,与齿音“精清从、审穿禅照”不混;到了宋人三十六字母仍旧保持这种分法,舌音分端、知两组,齿音为“精清从心邪”和“照穿床审禅”两组。南宋以后知组和照组开始相混,反映南宋音系的《卢宗迈切韵法》(1179)就有“知照合一、彻穿合一同呼图”。图里照母辖有“甾征庄专邹臻争阻主煮质侧札簪斩”诸字,与知母同图;穿母辖有“窗枢初刍敞昌叉车称楚敞创测察姝”诸字,与彻母同图。据卢图,当是庄章先合,再与知合;初昌先合,再与彻合。[12]这与其他韵图所反映的情况相吻合,如宋末元初陈晋翁《切韵指掌图节要》(1270-1290)三十二母有知彻澄而无照穿床;吴澄的《切韵指掌图节要序》三十六母有照穿澄而无知彻床。(注:其书虽已亡佚,其三十二母犹可见于清李汝珍之《李氏音鉴》中。关于陈晋翁及吴澄的这两条材料来源于郑再发《汉语音韵史的分期问题》。) 尽管我们不排除知组与照组可以无条件地合并这种情况,但是也应该考虑到知组与照组合并时有条件要求这一可能性。因为无论知组还是照组都存在二等和三等的差异,或者说都存在有无[-i-]介音的差异。因此在知组并入照组的过程中,在同韵的情况下,势必出现没有[-i-]介音的二等知组字与庄组字同音合并,而有[-i-]介音的三等知组字与有[-i-]介音的章组字同音合并的情况。这样就形成了
才有可能出现庄组字和章组字的同音互注现象,《中原》东钟韵通合三知章组字阳声韵以及支思韵止开三章组字“种=崇”“诗=师”就是这种情况,否则庄组和章组字互注的情况会非常地少,因为尽管庄章声母相同但韵母还存在对立,它们仍不同音,如“楚≠处”。 知庄章三组声母合为一组并不妨碍知二庄与知三章组韵母的对立。换言之,知庄章组声母合流后,由于韵母有无[-i-]介音或者说韵母洪细的差异,仍会造成知二庄与知三章两组字的对立。《中原》音系不是突然产生的,其中的知二庄与知三章的对立局面应该是有来源的,其发展也应该是有继承的。梳理近代汉语文献中三组声母的表现无疑对我们解决《中原》知庄章声母的分合问题有重大帮助。下面我们就来考察这种读音状况自彰显到清初的情况。 1.1 晚唐五代 据邵荣芬研究,敦煌俗文学所反映出来的唐五代西北方音中,“当时三等韵里的知、章两组声母已经不能分辨”。[26]如“知支、中终、张章、知诸、中众、智至、窒质、诸诛、志智、招朝、真珍、之知”等字互代达40次之多。汉藏对音资料《开蒙要训》也有许多互注的例子,都和这种情况相合。而庄章两组只在止摄崇禅两组发生关系,知庄互注也不多,所以不能认为三组声母全同。高田时雄认为,邵荣芬的意见是对的,唐五代西北方音中舌上音(知)和正齿三等(章)之间交替例很多,这两类已经合并。[10]罗常培则认为在唐五代西北方音中三组声母是合一的。[18]龚煌城根据西夏对音资料研究了12世纪的西北方音,也认为知照在此没有区别,合为一组舌面前塞擦音。[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