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音韵学界在上古音研究中,一直存在忽视材料的地域性和时代性的问题。如以《说文》谐声、读若研究上古声韵,却无视其中的方音因素和谐声形成的时代层次性;以《诗经》押韵研究上古韵部,也因为未能区分其中各诗篇来源的地域性而忽略了方音的影响,从而在许多韵部的分合上纷争不断。地下出土的古文字资料,其时代性和地域性都非常明确,用于上古音研究,正好可以克服以往上古音研究在资料上所存在的问题。近二十年来,陆续有不少学者致力于利用古文字资料研究上古音的分期和分域,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对这类研究成果进行较为全面的总结和分析,必将有利于该问题研究的进一步深入,故作此小文以求正于方家。 一、殷商语音研究 甲骨文发现至今已有百余年,其中形音义确知的有一千多字,甲骨文字资料作为语言研究的宝贵语料已被广泛用于商代语法、词汇和语音研究。由于确释的字只有一千多,如此少的字量是否足以用来进行整个商代音系的研究,一直是个有争议的问题。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学者勇于尝试,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探索商代音系,有关论著主要有: (一)赵诚《商代音系探索》[1][p259-265] 赵诚是最早把甲骨文字材料用于商代语音研究的学者。他的研究方法是:先认定甲骨文中具有假借或谐声关系的两个字读音相同,然后根据这类资料作出推断。他得出的结论是:1、声母方面:清浊不分;无舌擦音;商代同音后世声母各异的情况可用复辅音来解释;某些字的音读是多音节的,即两个音节的,有两个辅音两个元音。2、韵母方面:商代无入声,阳声韵可能是一种鼻化元音。3、商代似乎不分四声。 (二)陈震寰《上古前期声韵概貌》[2][p128-139] 陈振寰以学术界意见比较一致的431个甲骨文形声字、部分假借字以及早期金文中的形声字、假借字为基本材料整理出《甲骨文谐声字韵母关系统计表》和《甲骨文谐声字声母关系统计表》。根据这两个表,他得出了如下一些结论: 韵母:1、上古后期韵部的划分情况大体适合于上古前期。2、上古前期已经存在阴、阳、入三类韵母,而且阴、入两类差别明显。入声韵尾可能是合一的,即不分[p][t][k]三类。 殷商时代有17个声母:帮、並(滂)、明、端(章)、余(透、定、昌、船)、泥(日)、来、精(庄)、从(清、初、崇)、心(生、书)、邪(禅)、见(溪)、群、疑、匣、影、晓。 (三)郭锡良《殷商时代音系初探》[3][p103-121,124] 郭锡良撇开甲骨文中的谐声和通假资料,将《甲骨文编》见于《说文》的941字摆进周秦语音的框架中去考察甲骨文的字音分布情况,再根据分布情况得出以下结论: 声母:帮、滂、並、明、端、透、定、泥(章组还没有从端组中分化出来、喻四本属定母)、来、精、清、从、心(庄组还没有从精组分化出来、邪母本属从母)、影、晓、见、溪、群、疑(殷商时代群、匣两母本属一个,周秦时代的匣母是从群母中分化出来的)。 韵母:1、殷商时代每个韵部最多只有两呼四等,周秦时代的二等韵和四等韵应该是殷商以后才分化出来的。二等大多来自一等,四等大多来自三等。2、韵母分阴阳入三类。 声调:分成舒促两大类,每类再分长短,即长平、短平、长入、短入,实际上每个韵部只有两个声调。 (四)管燮初《从甲骨文的谐声字看殷商语言声类》[4]《据甲骨文谐声字探讨殷商韵部》[5] 管燮初以中古音为基准分析统计了448个谐声字,制定出《甲骨文形声字声母谐声频率统计表》,并采用几率统计,计算各个声系(组、母)谐与被谐的几遇相逢数,再与实际相逢数对照,实际相逢数小于几遇数的谐声是偶然现象,反之则属常常谐声,有音理关系。他的结论是:
韵母有:之、蒸、幽、中、宵、侯、东、鱼、阳、佳、耕、歌、祭、元、微、文、脂、真、叶、谈、缉、侵。 (五)陈代兴《殷墟甲骨刻辞音系研究》[6][p53-110] 陈代兴将已识的900余个甲骨文字分别置于一个以传统41声类为经,以王力所分30部为纬的表格中,逐个标出其中古时代的声、韵、等、呼,此外把已经确认的通假字以及有语音关联的关系字在唐宋以至周秦时代的语音概况分别列表说明,然后根据这两个表考求商代的语音系统。其结论为: 声母:1、单声母有:帮、並、明、端、定、泥、来、精、从、心、邪、见、群、疑、晓、匣、影;2、复辅音声母:[kd]、[hd]、[kl]、[hl]、
、[pl]、[ml]、[pd]、[ph]、[mh]。 韵母:之、蒸、幽、侯、东、鱼、阳、耕、歌、月、元、真、文、缉叶、侵谈。 声调:没有后世所谓平上去入四个调类。研究上古声调应当把上古汉语的复辅音声母问题及入声韵问题结合起来作深入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