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才”和“就”是一对词义复杂、用法灵活的多功能副词,国内外语法学界通常把“才”与“就”联系在一起进行研究。相关研究自王还(1956)到王群(2006)已持续了半个世纪,代表性的研究主要有王还(1956),白梅丽(1987),史锡尧(1991),史金生(1993),陈小荷(1994),张谊生(2000),张宝胜(2003),陈立民(2005),王群(2005,2006)等。这些研究成果无疑表明,“才”和“就”是现代汉语副词研究中的一个热点问题。纵观副词“才”研究的轨迹,从语言事实的描写说明到语言现象的解释,研究者们越来越倾向于对不同语法意义的“才”做出统一、概括的界定,但到目前为止仍未能取得一致的认识,足见“才”这一多功能副词的复杂性。本文不打算对“才”的语法意义作全面考察,只对“才”表短时义的相关问题作一些探讨。 权威工具书在为“才”释义时几乎都将“才”的短时义列为第一个义项,一般概括为“表示事情在前不久发生”。如《现代汉语词典》(2005年第5版,北京:商务印书馆)、《现代汉语八百词》(吕叔湘1980:107)、《现代汉语虚词词典》(侯学超1998:74)等。语法学者们在系统研究“才”的语法意义的时候,通常也会提及“才”的短时义,但各家的研究主要着眼于全面系统地描写“才”的语法意义并试图寻求统一的界定,因此对“才”表短时义的关注也就相当有限。 我们对“才”的短时义的关注缘起于陈立民(2005)对“才”的语法意义的分析。陈立民(2005)认为,白梅丽(1987)对下面这个例句的分析是错误的。 (1)他才来。(大衣还没脱呢。) 白梅丽(1987)认为例(1)中的“才”表示事件刚发生过,与“刚/刚刚”同义,实际上就是表“短时义”。陈立民则认为例(1)中的“才”不仅表示短时义,而且还涉及说话人的预期时间,即这个“才”还表达了说话人的主观认识:与预期时间相比,他来晚了。陈立民没有注意到白梅丽在例(1)中设置的后续句,而这个后续句恰恰是白梅丽分析的依据,它使得句中的“才”并没有表示“比预期时间晚”的含义。陈立民在忽视了例(1)中有后续句的前提下,为了求得对“才”的语法意义的统一概括,进而认为所有的“才”都表示“实际偏离预期”——就时间而言,“才”表示一个事件发生的时间晚于预期时间。由此可见,白梅丽已经意识到“才”表短时义容易受上下文语境的影响,在不同的语境中“才”表短时义的情形并不相同;陈立民则认为表时间意义的“才”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表示单纯的时间意义,都包含了说话人的主观认识,即认为动作行为或事件的发生“比预期时间晚”。 “才”是否真如陈立民所言,一定都兼有说话人认为动作行为或事件的发生“比预期时间晚”的含义?显然不是。那么,“才”在什么条件下只表示单纯的短时义,什么条件下又兼表说话人认为“比预期时间晚”的含义?“比预期时间晚”的意义是不是表短时义的“才”所具有的规约性意义?它是如何产生的?这些问题都值得进一步探讨。 2 范围的界定 首先,我们要对“才”表短时义的范围进行界定。在现代汉语中,“才”所表示的短时义大体上有四种不同的情况。分别示例如下: (2)李老师才训过那些学生,气色还没转过来。 (3)她才走,孩子们都拉着她不让走。 (4)张书记才离开办公室半个小时。 (5)她才说了一分钟,就没话说了。 从语法意义来看,这4个“才”似乎都强调“时间短”,表短时义。但它们所表示的短时义又并不完全一样。从句法和语音形式来看,例(2)、(3)中“才VP”结构中没有时量成分,“才”是全句的重音和语义焦点;例(4)、(5)中的“才VP”结构中包含时量成分,时量成分是全句的重音和语义焦点。从语义指向来看,这四个“才”可以分为两组:例(2)、(3)中的“才”语义指向后面的动词,强调“时间间隔短”,即动作行为或事件所发生的时间与参照时间距离短;例(4)、(5)中的“才”语义不指向动词,而指向后面的时量成分“半个小时”和“一分钟”。这两个时量成分的意义也还有区别:例(4)中的动词“离开”具有[-持续]的语义特征,时量成分“半小时”是指“离开”这一行为动作完成后所经历的时间,与时点关联;例(5)中的动词“说”具有[+持续]的语义特征,时量成分“一分钟”指“说”这一行为动作所持续的时间,与时段关联。本文的考察范围集中在例(2)、(3)这一类,兼及例(4)、(5)这种“才”指向时量成分的情况。[1] 例(4)和例(5)的区别很明显,例(2)和例(3)中“才”的意义有没有区别呢?仔细琢磨也有细微差异。例(2)中的“才”只表短时义,即“李老师训学生”这件事刚发生不久,与参照时间距离短。这种短时义我们称之为“单纯短时义”。例(3)中的“才”既有短时义,即表示“她走”这一行为动作刚发生不久;同时也隐含了说话人认为“她走”的时间“比预期时间晚”的含义:因为孩子们拉着她不让走,所以她走得比预期时间晚。这种短时义包含了说话人认为“时间晚”的主观认识情态(subjective epistemic modality),为称说方便,姑且称之为“情态短时义”。[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