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一直以来,对语音意识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语音意识与阅读能力的形成和发展的关系这一问题上[1-12]。尽管对语音意识与阅读能力的因果关系尚未得到一致的结论,但研究已经证实语音意识和阅读能力,尤其字母拼读能力之间,存在紧密的关系[7,9,12]。然而,这种关系反映的是拼读规则对语音意识作业之间的促进效果还是视觉记忆对形音转换效率的促进作用?上述大部分研究支持前一种观点,如Tunmer[9]结合Liberman等(1967,1985)的研究指出,抽象的音位片断并不直接存在于听觉声音的信号中,字母与音位没有一一对应的关系,所以儿童必须通过对语音进行分解来建立字母与音位之间的联系。Morals[7]的研究发现,儿童只需学习部分字母和发音的对应关系,便能掌握相应的发音规则、拼读规则。但他同时也认为,视觉记忆对形音转换操作的促进作用也是可能存在的。Ehri(1984)[9]提出语音符号化(phonetic symbolization)的概念,认为学习者对口语语音的记忆是以字母的形式贮存的。Castles和Coltheart[12]在综述中指出字母的学习使儿童可以通过单词正字法操控音位,从而实现对语音意识任务的操作,在语音操作任务中,对有相对应正字法表征的语音单元,儿童能顺利完成任务,反之,则不然。所以,我们认为,在语音意识测量时,无论是音节操作(如音节计数和切分)还是语音感知判断,被试在心理操作过程中提取语音的有关形态表征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如,当听到/step/这个音时,这个词形及其相应的语音符号可能被提取,之后才能进行语音的操作。有关心像、心理旋转的研究[13-15]表明,这一过程的出现是完全有可能的。 汉字与拼音文字(如英语)有显著不同。拼音文字普遍遵循形-音对应规则,即从形位可以推断出发音;汉字属方块文字,汉字中与形素对应的往往是义符,即从形会意。虽然研究表明,汉字的声旁对语义通达有促进作用[16,18],但是,具有规则声旁的汉字比例只有大约30%[17],大部分汉字发音同其结构之间没有内在联系。因而,形音转换规则在汉字阅读中的作用十分有限,整字的形-音直接转换应该是汉字语音加工的主要特征。 关于语音意识的跨语言比较研究表明,文字系统形音对应程度对语音意识能力有很大影响[2,21-24]。形音对应程度越高,该语言使用者的语音意识越强。Holm和Dodd[2]比较了40名来自中国大陆、香港、越南和澳大利亚的大学生语音意识时,发现没有学过拼音系统的香港被试的语音意识最低。Cossu等[21]的研究发现在音节和音位计数等语音意识任务中,意大利语儿童比英语儿童好。Caravolas和Bruck[23]以同样的方法比较捷克语和英语儿童语音意识时发现,捷克语儿童能更好地分割出辅音群中的音位。Cheung等[24]比较广州、香港和新西兰儿童语音操作能力时,发现以英语为母语的新西兰儿童在各项语音意识任务上都完成得最好,学过拼音的广州儿童在首音和尾音分析任务上比未学过拼音的香港儿童好。对汉语被试语音意识的研究普遍认为,拼音学习能够促进语音意识的发展[8,25-29]。Read等的研究[8]发现是否学过拼音是影响中国成人音位删除等语音意识任务的关键。丁朝蓬等[25]的研究发现,汉语拼音对中国儿童英语语音意识和拼写有影响。任萍等人[28]在新近的一项研究中发现,汉语儿童的拼音学习不但对汉语语音意识发展(音节内押韵首音意识)有显著促进作用,而且对英语的音节意识和韵脚意识也有明显的促进作用。但是,迄今为止的研究,普遍停留在确认汉语拼音学习对语音意识有影响,却很少有研究涉及这种影响的内在加工机制。 以上这些研究结果说明,汉语儿童语音意识发展和拼音文字儿童的语音意识发展可能受到语言经验的不同方面的影响。首先,拼音文字的形—音对应是促进儿童语音意识发展的重要因素;其次,汉字的特殊的形—音对应关系,使其视觉效应对儿童语音意识发展具有更大的贡献;其三,汉语拼音的学习促进了儿童的形—音对应的意识,即对LPC规则或GPC规则(letter-phoneme correspondence或grapheme-phoneme conversion—字母-音素对应规则或形音转化规则)的掌握。然而,这些解释存在着明显的逻辑矛盾:如果拼音文字的正字法系统比汉字正字法系统更有利于语言使用者的语音意识发展,那么,汉语拼音并不是汉语的文字系统,对它的学习和掌握为什么能有效地提高汉语使用者的语音意识水平呢?用拼音学习能提高对LPC或GPC规则的掌握来解释汉语拼音对语音意识的促进作用显然是很牵强的。如果对拼音文字的学习可以使儿童加强语音与字母和字母组合之间的对应关系,那么,汉语拼音的学习能使汉字和其语音之间产生什么样的关系呢?我们认为,更合乎逻辑的解释应该是:与语音对应的视觉符号的学习使儿童语音形式化,这种形式化提高了儿童的语音操作水平,因而,在语音意识测量中能得到更好的成绩。这种形式化过程可以是任何形式的注音符号的学习过程。在语音意识任务的操作过程中,对于汉语学习者而言(乃至对拼音文字语言的使用者),可能存在一个语音符号的激活过程,例如,在听觉或视觉判断“牛—流”声母是否相同时,LPC或GPC规则对判断准确率所起的作用是极其有限的,因为,要完成这个任务,最基本的心理过程是,激活这两个词的语音表征,更重要的是将声音的每个部件都提取出来,然后才能对两个词的声音第一个部件进行比对。这种比对过程可能是双重的,一是知觉的匹配,一是符号的匹配。 如果我们的假设是正确的,那么,被试的汉语语音符号短时记忆能力将对声母和韵母,甚至其他维度的语音意识测量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因为,当进行语音符号匹配时,在短时记忆中所能维持的语音符号的质量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匹配的准确性。验证这种假设的一种简便方法是考察儿童对汉语语音符号(如英语字母串)的短时记忆能力与语音意识测量各维度测量的相关性。 为了将语音形式(符号)化的视觉表征和语音规则表征对语音意识的作用分离开来,我们将考察视觉符号记忆与语音意识的关系。考虑到汉字书写系统自身的特点,结合相关研究,研究者设计三种单纯的视觉记忆测量:图形、汉字和英语生词(之所以用英语生词,主要是由于拼音字母与英语字母相同,只是组合规律不同)。理由是:如果在语音作业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的是汉字的正字法激活,而不是语音符号的激活,那么汉字的视觉记忆能力和语音意识成绩之间将会有显著的相关性;如果汉字的正字法激活和语音符号激活起着同等重要的作用,那么,汉字和英语生词的视觉测量成绩与语音意识测量成绩之间都具有显著相关性;如果汉字视觉记忆的作用只表现为一般的图形记忆作用,也就是说,一般的视觉图形记忆能力和汉字的记忆能力没有特别的差异,那么,语音意识的测量成绩也会表现为与一般图形记忆的高相关性。如果只有语音符号激活对语音意识作业产生作用,那么,在视觉测量中,就只会出现英语单词的视觉记忆能力和语音意识成绩之间的相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