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素·汉字教学初探

作 者:

作者简介:
施正宇,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副教授。(北京 100871)

原文出处:
世界汉语教学

内容提要:

针对近年来有关对外汉语教学基本单位的讨论,本文提出以词·语素·汉字为基本框架的教学理念。以词的使用频率和字的构形规律为基本线索构建教学词库,梳理与之相关的教学字库,做到字词兼顾,并在语素的基础上拓展学生的汉语能力和汉字能力,是这一教学理念不同于“词本位”或“字本位”教学法的本质特征。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8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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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引言

      对外汉语教学大都是以词为基本单位展开的。近年来,有学者提倡以汉字为纲(白乐桑,1997;白乐桑、张朋朋,1997),“词本位”似有让位于“字本位”的趋势,但汉字教学相对滞后的状况却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改善。笔者以为,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受英语作为第二语言习得理论的影响,以往的对外汉语教学往往将汉字教学和词汇教学割裂开来,而新近提出的理论、方法并没能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虽然主张“词本位”的前辈学者早就呼吁要正确对待汉字和词的关系(徐世荣,1981),主张“字本位”的学者也申明他们是以“解决汉语、汉语教学以及汉语教材中的内部矛盾,即字与词之间的冲突”为目标的(白乐桑,2005),一些学者更是将“字本位”的概念融入“词本位”的框架之中(贾颖,2001;刘晓梅,2004;王骏,2005),但词汇教学和汉字教学之间的“楚河汉界”依然存在,两者“划江而治”的局面依然严峻。汉字以其形体记录汉语词的音和义,字音和字义源于汉语,只有字形才是属于汉字本体的。如果我们把源于汉语的字音和字义看作汉字教学的“皮”,把字形看作汉字教学的“毛”,那么,用一句众所周知的成语就可以很形象地概括目前对外汉语字词教学面临的现状,这就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忽视汉语的字词联结,是对外汉字教学,同时也是对外汉语教学的症结所在。从文字和语言记录与被记录的关系出发,笔者主张将汉语的字词关系界定为汉语词及其书写形式的关系。本文试图就这一主张所包含的汉语字词教学的基本理念和教学方法展开论述。

      一、从《汉语言文字启蒙》看对外汉语字词教学的基本理念

      “词本位教学法”是根据词的使用频率和汉语的句法结构来安排词的出现顺序的。而汉语的结构和汉字的结构各有其自身的规律性,以词为基本单位的教学法无法照顾用来写词的汉字的难易程度,它的结构方式也被忽略了,汉字教学因此无法有效地展开。也许是认识到了以往教学法的局限,1986年,在法国出现了一部以单字为唯一的教学单位的教材Metbode programee du Cbinois moderne(N.Lyssenko & D.Weurlesse,1986;转引自白乐桑,1997),其宗旨是“在尽短的时间内让学生吸收尽量多的汉字:从部首、象形字入手,延伸到所有相关的字汇。”(白乐桑,1997)该教材首次将真正的“字本位”的观念纳入汉语教学的课堂实践之中,但此书过于专注汉字,忽略了词的使用频率这一重要因素,给汉语教学带来了许多矛盾和问题,这一致命弱点使得该书很快就退出了讲台。

      1989年,《汉语言文字启蒙》(白乐桑、张朋朋,以下简称《启蒙》)在法国问世,书中所蕴含的教学方式和教学理念后来被称为“字本位教学法”(张朋朋,1992)。但是,究竟什么是“字本位教学法”呢?由于没有明确的定义,人们只得依据书中的内容和编者的表述来加以分析判断。

      早在《启蒙》中译本面世之前,张朋朋(1992)就著文说明该教学法是“从汉字入手教汉语……把汉字看作汉语教学的基本单位”。白乐桑(1997)也表明:“全面处理汉字作为汉语教学的基本单位……是该教材的特点。”由于书中加入了笔画分解、字源分析及结构分析等内容,所以他们所说的“字”指的应该是词的书写符号,是文字学意义上的汉字,换言之,作为书写符号的汉字是为《启蒙》编者所认可的基本教学单位。事实上,《启蒙》也确实被看作是字本位的经典之作,但仔细分析之后,我们发现,这本书罗列400个汉字的依据并不是文字符号系统的构形规律,字与字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它所依据的仍是由字所组成的词的使用频率(注:《启蒙》中文版第1册第1页的“TABLE OF CONTENIS”中列有“Table of 400 Characters”,但却在正文出现的第15页译作“TABLE OF 400 SINOGRAMS”。同样,在第2册第2页的“TABLE OF CONTENTS”中列有“Table of 900 Characters in Complex Form”,但却在正文第258页下出现的注释中两次译作“sinograms”。究竟是character还是sinogram?抑或两者都是?前后不一致的译法或许可以说明编译者的矛盾心理。)。所以,即使是从编者表述的文字符号的角度出发,《启蒙》也称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字本位”——我们不妨称之为“准字本位”,因为它只看到了汉字作为个体的零散的分布而忽略了其作为符号系统的内在的结构规律,而忽视汉字的系统性恰恰是“词本位”教学法遭人病诟的症结所在,从这个意义上说,《启蒙》重蹈了以往“词本位”教学法的覆辙,因而也就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对外汉字教学的现状。(注:几乎是与《启蒙》同时问世,徐通锵(1994)提出了著名的“‘字’是汉语语义句法结构的基本单位”的主张。由于国内的读者迟迟未见《启蒙》之真容,《启蒙》的编者也没有给“字”以明确的定义,于是人们纷纷将张、徐二氏所说的“字”系联在一起。但从实质上看,两者所指并非同一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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