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喻的语用解读

作 者:

作者简介:
斯波伯 国家科学研究中心 威尔逊 伦敦大学学院

原文出处:
外语学刊

内容提要:

隐喻是否偏离了字面性常规?根据古典修辞学以及后来的大多数理论,包括Grice语用学理论,其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古典修辞学评论家以及包括认知科学家、后现代批评理论家在内的众多现代学者却认为隐喻完全符合常规。在坚持认为隐喻符合常规这一阵营中,存在两种对立的看法:一部分学者,如认知语言学家Lakoff,Talmy和Fauconnier,视隐喻为语言中普遍存在的现象,认为它是人类思维的构成要素;另一部分人,如心理语言学家Glucksberg和Kintsch以及众多关联理论家,则认为隐喻形成于言语交际过程。既然隐喻不可能既完全常规,会偏离正常的语言运用,那么在思维层面和言语交际层面就可能存在虽有联系却又彼此区别的隐喻现象。一些学者,如Raymond Gibbs,就在探索和研究这一可能性。本文则主要从关联理论角度探讨语言隐喻。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8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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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联理论对隐喻的看法不同于修辞学、文学和哲学。后几种学科历来强调隐喻的重要性和特殊性。我们承认隐喻的重要性,但是质疑它的特殊性。诚然,隐喻在语言使用中处处可见,也催生了Barthes所说的“文章的乐趣”(le plaisir du texte)。单个作家或者某个文学体裁所使用的一些具体隐喻的确值得研究。尽管如此,我们只会将隐喻看作一个连续统一端的一系列表达。这个连续统包括字面用法、松散用法和夸张用法。我们认为,隐喻解读的生成和其他解读方式没有什么区别,隐喻的理解并没有特殊的机制,也不存在仅仅适用于隐喻的有趣法则。换言之,语言隐喻不是自然物,“隐喻”在言语交际研究中也不是一个理论上十分重要的概念。那些认为语言隐喻理应建立起自己的一整套理论体系或者应该在更广泛的语言理论甚至思维理论中占据中心位置的人们,必然会感到失望。

      1 语言编码与交际

      人们普遍接受这样的观点:语言使用受制于字面性常规(隐喻和其他修辞手法会违反这一准则,因此显得特殊)。这一观点直接遵循另一个更为广泛接受的观点:交际中语言的功能是使说话人可以将自己的意图进行编码,听话人相应译码。要正确看待和理解隐喻,所要迈出的第一步就是颠覆关于人类交际的“语码”论。

      其实,不管使用的是语言还是其他编码,人类交际的实质是推理交际。交际一方提供说明本人意图的证据,另一方则根据该证据和语境推导出对方的意图。这就引发了下面的问题:如果可以不需要语言就能达到交际目的,那么为什么还要使用语言呢?语言可以为说话者意图提供无限的依据,这些依据可以如说话者所希望的那样微妙、复杂,而且结构多样。相比之下,非言语依据则十分有限。有了语言(也只有通过语言),人们才能交流他们所想到的一切。话语的解读不是通过译码,而是通过语言内容提供推理证据,这个事实不仅没有贬损语言交际的丰富多样性,相反起到了强化作用:每一个句子都会产生一系列超出编码含义的各种解释。其最好的例证,非鲜活的暗喻莫属。

      2 关联性如何引导推理理解

      上述的是一种关于言语交际的理论。该观点受到哲学家Paul Grice研究的启发,不过比他的理论更加彻底。Grice将说话者意义描绘为一种明显的为了在受众中引起某种认知效果的意图,通过受众对说话人想要达到这种效果的意图的确认来实现(Grice 1989:chapters 5-6,14,18)。这样,说话人意义就是一种意图,一种心理状态。他人的心理状态是无法直接感知或者译码的,必须从其行为举止并结合背景知识推导出来。与其他心理状态相比,说话人意义的特殊性在于说话者意欲听众去发现他们的意图,并以交际行为的方式提供证据。这就带来一种可能性:也许存在着一种仅仅适用于理解的推理程序。

      Grice倾向于认为,某人使用语言来交际时,应该直显地表达自己的意思。Searle明确表示支持。这会让人默认话语的字面语言含义就是说话人意义,或者至少是其意义的明确部分(Grice的“字面意义”),剩下需要推理的是隐含的部分(Grice的“隐含意义”)。实际上,这就意味着说话者意义的一部分由解码得到,另一部分靠推理获取。隐喻和其他比喻手法因其语言意义不是说话者意义的一部分而被视为例外。Grice认为,说话者在使用隐喻时,说话者意义就必须完全靠推理获得。与此不同的是,我们认为,言语交际并不包含字面性假定,也不包含默认解读,隐喻也绝不应被视作例外。人类一切有目的的交际都是按照上述方式进行的:交际者发出一条关于其说话人意义的证据——明示刺激,听话者根据这一证据并结合语境推导出说话人意义。

      推理如何进行?关联理论通过对关联性及其在人类认知中所起作用的特点,提出一种关于理解机制的解释。在这种可加以检测的解释中,关联性期待发挥关键作用。

      我们不仅将关联性分析为话语或者其他明示刺激的属性,而且视其为任一认知过程的输入所拥有的属性:所见、所闻、所言、所思、所记和所作的假设都可能会在某一时刻与某人相关。某一输入在什么时候相关呢?在可获得先前信息的语境中,当处理该输入可以产生新的认知效果的时候,如解答某人脑海中的疑问,引起或者解决某个疑惑,提出一个假设或者某一行为的原因,证实或者驳倒一个猜疑,纠正一个错误等等,所有这些认知效果都包含输入和在其中处理该输入的语境的有效互动。不过,这一互动的有效性有大有小;输入的关联性也不尽相同。

      关联程度:a.处理某输入产生的认知效果越大,该输入的关联性越高;b.为取得认知效果所付出的处理努力越小,该输入的关联性越高。

      在清醒的每一时刻,人们都面临着争着引起他们注意的大量不同的输入:感知到的事物、事件,尚未完全理清的先前想法,悬而未决的目标,等等。处理输入所用的语境包含着一个存在脑海中的可从中获取积累的知识的大百科全书。在任一时刻,大多数的输入都是不值得处理的;对于任一已知输入,大多数的背景知识都是不值得启动的:这些处理的结果产生的认知效果太小,不值得付出努力。认知效率指在每一时刻选择可获得的最相关的输入,并在最能增强该输入关联性的背景中处理这些输入。事实上,如果不倾向于选择具备最佳关联性的输入,认知活动就将是一种极大的浪费。我们假定,在推动人类认知能力进化的多种选择性压力中,一直存在着这样一种压力:要求整个认知系统及其组成部分有效地利用大脑资源。我们因此提出以下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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