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语“與、“浴”两字阳调h-声母的来源

——比较方言中所见的*gl-复辅音

作 者:

作者简介:
梅祖麟 清华大学(北京100084);美国康奈尔大学。

原文出处:
方言

内容提要:

(1)龚煌城说明“與”上古汉语和藏文gla“工资,报酬,费”同源。“與”在上古的*gl-复辅音在北方失落*g-而变为*l-,到中古变成以母(喻四)j-。在南方,尤其在闽地,*gl->*gj-;然后按照闽语的演变规律,“與”*gjagx变成闽南话的“給予”。(2)以母字在闽语里今读阳调声母的还有“浴”字,例如“洗浴”石陂,崇安,埔上泉州。“浴”*gluk>*luk和“谷”*kluk>kuk谐声,和古缅语khluiw“洗澡”同源。跟“與”的*gl-一样,“浴”的声母在北方变为*l-,再变为以母j-;在闽地变为*gj-,然后变为石陂的,泉州的等。本文用方言的资料说明上古语*gl-型的复辅音,同时说明在秦汉之际,有些方言还保存着“與”、“浴”的*gl-或*gj-声母。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8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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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闽南话“給予”的本字

      1.1闽南话的有几种用法(周长楫1993:66):

      1)动词。給予;交付;送與:我~汝一本册。

      2)介词。

      A)表示容许或听任,相当于北京话“让”:要去抑或是怀去,~我佫想一下|一裹面满屋子~囝仔创甲茹马弄得乱七八糟,你做大人也不喝喊一声。

      B)相当于北京话的“被”:衫~风吹去|纸~囝仔拆破撕破。

      3)表示被动句,相当于北京话的“被人家”:椅仔~估去坐椅子被佔去坐了|册~偷去。

      这个,周长楫(1993)和北京大学中文系(1995)写作“互”。董忠司(2001)写作“予”。杨秀芳(1991:225)写作“與”。李如龙(1996:164)说:“泉州,《普通话闽南话对照词典》写为互,音韵是符合对应的,字义难以解释,不妨写作护。也曾有写为训读字‘与’”。

      本文觉得来自“與”这种说法最好,却不免遇到一些困难。“與”和在意义和用法两方面都配合得很好(注:江蓝生(1999,2000)说明近代汉语“與”字表示使役义,也表示被动义。黄正德等(1999)说明闽南话的有类似的两种用法。),但音韵方面不易说明两者之间的同源关系。

      “與給予”喻四声母语韵,上古鱼部。从汉藏比较的角度来看,喻四的上古音值是*1-(龚煌城2004:174,234;施向东2000:19,87),例如:

      ①上古汉语 陽*lang>jang

      缅文 lng 明亮

      ②上古汉语 揚*lang>jang

      藏文 lang 起,起来

      缅文 lang 高处搭的棚子

      ③上古汉语 羭*lug>ju《广韵》“黑羝”

      缅文 lug 绵羊

      ④上古汉语 掖腋*lak>jk

      藏文 lag 手,动物的前肢

      缅文 lak 手,牲畜的前肢

      ⑤上古汉语 詍*laps>ji 《说文》“多言也”

      藏文 lab 说话

      汉代以“烏弋山雕”译Alexandria(李方桂1980:13),以喻四声母的“弋”对译第二音节lek,以来母的“雕”*rjai(<*rjal)对译dria。可见一直到汉代,喻四的音值还是*1-。

      另一方面,闽南话是个阳调的h-声母。阳调的h-来自γ-,相当于中古的匣母。在上古或更早是个*g-。

      我们可以考虑三种可能。(1)*g->γ-能不能变为*1->j-?(2)*1->j-能不能变为*g->γ-?(3)上古有某个声母,一方面能变为*1->j-(喻四),另一方面能变为*g->γ-。

      第(1)、第(2)两种方案看来都行不通,以往又说不出来第三种方案的是怎么样的声母,以致的本字一直是个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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