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1998年“读图时代”被创造出来以后①,近10年来,它一直风行于各大新闻媒体、网络论坛、学术期刊,甚至成为学术专著的书名。那么, “读图时代”是否是对现时代的准确命名?它经历了哪些变化而跻身为人文学术话语?“读图时代”的学术化历程揭示了当前中国的学术生产中存在何种问题? 成功的硬造之词:作为一种出版营销策略 1998年,由钟健夫、钟洁玲成立的家庭出版工作室策划出版了一套“红风车经典漫画丛书”。与其他动漫卡通不同的是,这套丛书直接以介绍当今最新学术思潮为目的,这就使得“读图时代”的推出一下子站到了知识学习和文化传承的“科普”高度,而其所宣扬的“读图时代”也具有超越单纯的娱乐休闲消费主义的意义。“读图时代”的意义指向在该丛书的同题序跋中即非常明显地反映了出来:在钟健夫的《读图时代(代序)》中,开篇即提出“一个人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将人类的全部知识读完”的问题,为此,作者开出了“有效阅读”的药方,认为“在信息爆炸的时刻,有效阅读比拥有知识更重要”。 “红风车经典漫画丛书”正是这条快速掌握经典强势知识的捷径。很明显,钟健夫所看重的正是这套丛书对人类知识的“图解”。 1996年底开始出版的《老照片》和1998年开始出版的《黑镜头》则往往被誉为“读图时代”到来的标志性事件。正是后者的商业营销的成功才真正导致了图文书的泛滥。《老照片》、《黑镜头》取代了《红风车》成为“读图时代”的出版英雄,使得“读图时代”中大众文化、休闲消费的一面得到了进一步的放大。《黑镜头》、《老照片》诉诸读者的是历史的记忆和怀旧的情感;朱德庸、幾米则是对读者当代生活状态与情感体验的反映; “红风车经典漫画丛书”所面对的则是知识——这一往往是文化精英们引以为自豪与自恃的东西。也正是在这种意义上,钟健夫在序言中所提的“一个人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将人类的全部知识读完”才构成了一个真问题。但这个问题在随后的图文书的泛滥中被遮蔽了。 更为重要的是,以前人们谈论“读图时代”的来临时,总是开口闭口读图类图书成为出版热点,但结合具体的读图类书籍来说,其实是比较复杂的。如“红风车经典漫画丛书”与中国读者的“水土不服”,销售量不尽如人意,后续应时的读图类书籍的粗制滥造等,正说明“概念”的成功与“书籍”的质量和销售业绩应该区分开来。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进一步去讨论, “读图时代”这个概念为何成功。否则,仅用销量来证明概念,难免会出问题。 漂移的能指: “读图时代”的学术化历程 “读图时代”虽然一开始作为出版营销策略,引发了一股出版潮流②,但是如果把“读图时代”仅仅局限为出版营销策略的话,其影响力可能还不足以有现在这么大。从一开始,其始作俑者就有着将其理论化、学术化的强烈冲动。钟健夫在生造出“读图时代”后,继续衍生出诸如“文本/图本”、“读书人/读图人”、 “言说/图说”、“言论/图论”、“文盲/图盲”之类的词汇;杨小彦则将“读图时代”引入人文学术讨论的主题,在围绕图像与社会、与传媒资本主义关系的探讨中, “读图时代”所包含的“由读图而带来的阅读危机”成为关注的重心,而对“读图时代的到来欢欣鼓舞”则被指责“落入了‘进步主义’的陷阱”[1]。很显然、 “读图时代”以一种新的危机的形象开始了学术化的历程,并构成人文学者对当代文化实施理论批判的新场域。 截止到2007年7月,笔者通过中文期刊网查询(限定范围在1998-2007,哲学社会科学各学科领域),共有208篇文章直接以“读图时代”为题,全文中包含有“读图时代”的则达3065篇之多。下面是一份具体的统计数据,由此可见“读图时代”在学术生产中的分布地图。 从下表中可以看出, “读图时代”影响最大的领域是新闻出版图书情报研究领域,其次是戏剧影视美术书法等艺术学领域,再次就是文学研究。社会科学综合、经济与管理、政治军事与法律以及其他各个学科受影响力相对较小。其中,新闻出版研究以102篇题名和1381篇全文占据半壁江山。这种统计数据的分布也大体反映了“读图时代”的学术影响力和辐射面。同时,我们也可以勾勒出“读图时代”的学术影响路线图:新闻出版——影视艺术——文学研究——教育——经济管理及其他。
应该说,“读图时代”在图书出版领域里的话语实践包含了对其他学科学术影响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最核心的部分是由对“读图时代”的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构成的。从事实判断来看, “读图时代”直接意指的是从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的图文书的出版热潮及其相关的读图文化现实。但是,这一事实判断在后续者的运用中呈现出不断扩容和转义的现象,由此使得“读图时代”成为一个漂移的能指,进而引发价值判断上的分歧。 在“读图时代”造词阶段,其意义就经过了两次大的转移:从图文书出版到对出版印刷装帧设计的重视;从人类知识的“科普图解”到休闲娱乐文化消费,进一步延伸到新闻传播图书情报等其他领域, “读图时代”又获得了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