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与阐释:审美现代性研究三题

作 者:

作者简介:
彭文祥(1968-),男,湖南茶陵人,中国传媒大学宣传部新闻中心副教授,博士,北京 100024

原文出处:
河南大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在当代语境中,中国文学艺术的审美现代性研究是一个重要的理论课题。然而,审美现代性研究有其阐释的一些基本前提需要确立:第一,从时间、审美意识与艺术表现、审美价值与审美功能三个维度来考察,审美现代性的“理论规定”可以表述为“现时性”、“审美创新性”和“审美反思性”;第二,在西方话语与中国言说“双重视阈”的观照中,新时期中国文学艺术的审美现代性有其复杂情形,但新型的现实关系和审美关系铸就了其内容、社会功能与价值取向、题材体裁与艺术表现以及批判性审美精神等多方面的“历史具体性”;第三,借助艾布拉姆斯的艺术四要素图式,我们可以获得新时期中国文学艺术审美现代性研究的多重“表现层面”。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08 年 06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B835;I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242(2008)02—0034—07

      在当代语境中,中国文学艺术的审美现代性研究是一个重要的理论课题。然而,新时期中国文学艺术的审美现代性研究有其阐释的一些基本前提。

      就审美现代性研究本身而言,人们对“审美现代性”的思考是和对“现代性”的思考同步并进的。在西方,伴随其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以工具理性为核心的启蒙现代性及其对立面——审美现代性,受到了韦伯、马克思、恩格斯、海德格尔、霍克海默、阿多诺、马尔库塞、波德莱尔、福柯、吉登斯、鲍曼、哈贝马斯、卡林内斯库等一大批思想家、哲学家、美学家和艺术家持续不断的重视和思考。这些思考和探索不管是基于理论/抽象形态的层面,还是基于艺术/具象形态的层面,都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料”。在国内,刘小枫、周宪、王一川、杨春时等许多学者对审美现代性也有深入的研究。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受中国特色现代化进程总体事实的激荡,以及西方现代性话语的促发,“审美现代性”阐释视角的引入给新时期中国文学艺术的研究带来了一种新语境、新视野和新立场。它既使文学艺术的研究在命题、范围、方法等方面进行着新调整,又使一些重要的美学问题得到新异而有效的阐释。这在文学研究的领域尤其有着突出的表现,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在这里,令人瞩目的问题是,“审美现代性”何以成为人们切入新时期中国文学艺术的学理路径?在我看来,主要原因有两条:一是文学艺术创作的自身特性;二是审美现代性范畴的美学阐释能力。就前者而言,新时期中国文学艺术的“艺术叙事”和中国社会改革的“历史叙事”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其中,作为一种宏大的历史叙事,新时期的中国改革具有革故鼎新、与时俱进等现代性特质。和西方相比,尽管中国的现代化呈现出“后发外生”的特点,但经过几十年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一种由“中国特色”的政治、经济、文化而搭建起来的“中国现代性”已展现在历史的舞台上。比如,有学者指出,作为“中国现代性”理论形态的集中体现,“科学发展观”是一种“将后现代导入中国现代化过程、改造现代化的内容、方向、目标及其结构和机制的现代性,即一种新现代性。”[1]与之相应,经过艺术生产的审美转换,诸如新与旧、传统与现代等矛盾关系的激荡、冲突、融合与生成,铸就了新时期中国文学艺术的基本审美特质。就后,者来说,“审美现代性”的直观含义是相对于“审美传统性”而言的,因此,通过清理“传统/现代”之间的能量互动和交流关系,审美现代性范畴就可以准确地表征出文学艺术从传统转向现代的递嬗内容和转变逻辑。因此,如果说“现代性”可以是描述新时期社会现代化进程的总体性概念的话,那么,“审美现代性”则可以是描述新时期中国文学艺术的发展情景,阐释其发展中的问题,总结其发展规律的总体性的概念。这样一来,一方面,伴随着中国改革的现代化进程,中国文学艺术中一种可称之为“现代”的审美新质在不断生长发育;另一方面,审美现代性范畴又为阐释这种“新质”而预设了一个广阔的空间,于是,审美现代性研究就历史性地被推到了新时期中国文学艺术研究的前台。

      那么,作为新时期中国文学艺术审美现代性研究的前提,审美现代性的理论规定如何?其历史具体性怎样?又可以表现在哪些层面?本文的论述一则力图澄清当前审美现代性研究中的一些混乱现象;二则着力梳理和确立艺术/具象形态审美现代性研究中的一些基本学理范式。

      一、审美现代性的理论规定

      从字面上理解,“审美现代性”是指美学或审美上的现代性,或者说,是现代性在美学或审美上的表现形式。然而,实际的情形远非如此简单。

      首先,考察审美现代性可以有不同的角度,而不同的角度就会看到不同的意义内涵。比如,在《现代性的五副面孔》中,卡林内斯库认为,审美现代性是与社会现代化进程相对立的文化现代性。哈贝马斯在《现代性—一个未完成的规划》中则认为,审美现代性是文化现代性的一部分。刘小枫指出,审美现代性有三项基本诉求:以感性为本体论归依;赋予艺术以宗教式的拯救功能;对世界采取一种审美的态度。[2]307而王一川却认为,“审美现代性,是审美—艺术现代性的简称”,“它既代表审美体验上的现代性,也代表艺术表现上的现代性。”[3]其次,依据威廉斯的“词丛”,或本雅明的“星丛”理论,“现代”、“现代化”、“现代性”、“审美现代性”等构成了一个语义相关的概念丛。其中,“现代”是一个相对于“传统”而言的历史学时间概念;“现代化”侧重指物质方面的因素由传统走向现代的发展过程;而“现代性”则侧重于精神文化层面,意指“现代”这一历史意识和“现代化”这一历史进程的总体性特征。伊夫·瓦岱指出,“现代性”是一个充满着歧义、矛盾和对抗的“杂音异符混合体”,以至于“这个词总是需要一个限定词来伴随它。”[1]17而“审美现代性”恰恰就是寄身其间,却又有着自己独特身份的概念。其三,考察审美现代性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描述的,一种是规范的。前者表明审美现代性“是什么”,后者则关心审美现代性“怎么样”;前者指出发展变化的种种趋向和可能性,后者则对这些发展变化作出价值论的分析和评判。在这里,综合以上三点所标明的路向,并立足于艺术实践和艺术文本,我们就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把握审美现代性的理论规定:

      第一,从时间的维度来考察,审美现代性意指一种建立在“现代”时间意识之上的“现时性”。在《乔厂长上任记》中,一开头就说:“时间和数字是冷酷无情的,像两条鞭子,悬在我们的背上。”“如果说国家实现现代化的时间是二十三年(指到2000年——引注),那么咱们这个给国家提供机电设备的厂子,自身的现代化必须在八到十年内完成。”在电视剧《世纪之约》中,诚如其剧名所标示的,强烈的时间意识渗透于文本的深层结构。在这里,不同的文本庶几让我们看到,“时间”是考察审美现代性的理论原点。在《文学与现代性》中,伊夫·瓦岱对文学现代性的精彩分析正是建立在现代性时间这一基础之上的。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