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162(2007)06—0013—05 中华审美文化和谐的根本精神,贯穿于中华审美文化各因素、各层次、各维度的种种具体关系之中,便形成为中华审美文化的一些基本特征,这些特征分述于下: 一、儒、道、佛文化是中华文化的三大类型和主要内涵,儒、道、佛的美学观念和审美理想,也是构成中华审美文化的基本元素和基本内容。儒、道、佛的审美文化既各有特色,相互区别,又有一种强大的占主导地位的“中和”精神,使这些差异、矛盾,相互补充,相互交融,相互推动,共生共荣。当然儒、道、佛在各个历史时期的发展是不均衡的,我们说儒家文化是中华审美文化的主流和骨干,是从哲学层次看,老庄道家以“道”为本体,这个“道”不是柏拉图、黑格尔抽象的“绝对理念”和“绝对精神”,而是“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象”宇宙原始的混沌状态。由这种混沌的“道”衍生出天地(日月)星云,自然万物,是一种“道”的本体论,实是自然本体论,可以说是一种自然哲学。孔孟儒家对这种宇宙原始的“道”不感兴趣,孔、孟、荀的主要精力和目光似专注于人,专注于人类社会,孔子以“仁”释“礼”,把被神鬼统治下的人类从巫术文化中解放出来,推进了人类理性的觉醒。孟子提出人本性的“性善论”,使人进一步走出自然动物世界,向社会的人、理性的人、道德的人,又迈出了巨大的一步。荀子又进一步提出“性恶论”,认为“无伪而不善”,无伪而不美。“伪”即人为,“伪”即人文,“伪”才能使“性”充实,“充实之为美”,“充实而有光辉之为大”。而荀子认为“性”是自然的,是与生俱来,是人的自然性、动物性,与兽性无异。荀子把“性”视为“恶”,视为丑,只有彻底抛弃自然性、动物性、兽性,人才能成真的人、善的人、美的人,荀子已把自然的人、感性的人,彻底推进到社会的人、理性的人、道德的人,并提出“人定胜天”的命题,把“人”彻底从自然界中独立出来,解放出来,初步设定了人与自然、人与天的差异对立的关系。假若说儒家也有本体论的话,那么孔孟荀的本体论,是一种关于人的本体论,关于人类社会的本体论,是一种伦理政治哲学。而佛家特别是中国化的佛学——禅宗,以“心”为本体,他们认为佛我一体,佛即我心。 从这三种不同的哲学本体论出发,儒、道、佛在解决天与人、人与自然、人与人、心与物之间的三大基本关系中,便自然呈现出不同的色调。道家从道出发,从自然本体出发,强调“天人合一”,以“天”为主,人从自然走来,又崇尚自然,依靠自然,顺应自然,走向自然,回归于自然。庄子最高理想是“天乐”,是“以天合天”,是人合于天,人合于自然是个体生命与宇庙本体的结合。这有点近于在后现代语境中出现的生态主义,特别是激进的生态主义者,因此,妻子死了,庄子可以“鼓盆而歌”,不把它当作人生的悲哀,而是看作人复归于天然的自然归宿,是“以天合天”的一件乐事。 孔子讲“仁”,“仁”字由二人组成,“仁者,爱人”,孔子伦理政治哲学的核心是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把人与人的和谐放在天时、地利之上,放在人与自然和谐之上。荀子提出“制天命而用之”,把天时、地利、自然放在人的支配之下,人的地位不断在上升。到汉代董仲舒甚至把天地变化、自然灾害看作是人类社会主宰者不良的政治道德行为所造成的,并且预兆着人类社会、王朝政治的吉凶,这就是所谓“天人感应”的重要内涵。其实在《中庸》中早就由人及天,认为“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而“致中和”,则“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段话若从另一面看,就是说人若不中不和,那么天地就会异位,万物就不能生育,天灾人祸就是必然的了。从这个意义看,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论也不是完全自造的,而是儒家思想发展的一个必然。这样看来,“天人合一”在儒家那里是以“仁”、以“人和”为根基的,“天人合一”,是合于人,“天人合一”以人为旨归,而不是老庄的人合于天,以天为旨归。而在人与人、个人与社会之和中,个人依归于社会,自我不能离开他人,个人不能离开群体。在个人与社会的和谐中,群体、阶层、社会是主导的,个人要遵循道德规范和社会秩序,所以马克思说古代社会没有独立的个性,只有单个的个人,阶层、等级就是他的个性。佛家特别是禅家,从心理本体出发,把心与物的关系放在突出的位置,追求心、物绝对和谐的超然世界,把超脱外物世界的羁绊,获得心灵绝对平衡自由的涅槃境界,作为自己的主旨。在这里物归于心,以心理为依归,假若说佛家心与物和谐中包孕着“天人”关系的话,那么这个天、物是以心为本的。 从人生态度看,儒家积极入世,努力进取,以立德、立功、立言为手段,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而自命,以“自强不息”、“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以兴国富民“兼济天下”创造“大同世界”为理想。而老庄道家却主张清静“无为”,崇尚自然,顺应自然,自由“逍遥”,而超然世外。佛家则避世遁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尘中”。三者有明显的差异,甚至在历史上也有较强烈的冲突,如历史上几次灭佛“运动”,就是突出的事例。但三者又以“和”的精神相互渗透、相互融合。不少文人志士在“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人生信条中,不但有儒家的人生理想,而且含有超然世外、潇洒飘逸的佛道之风,甚至也可以遁迹佛门,与禅师为伍。诗仙李白一方面“明朝散发弄扁舟”,一方面又说“天生我才必有用”;诗佛王维一方面隐居终南山,一方面也曾“少年壮志当争云”;白居易写过干世的新乐府,也有大量的闲适诗。从历史发展看,儒、道、佛的关系愈到后来愈紧密,甚至在宋元之后,渐渐趋于三家合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