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P1.092;K244;K246.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0766(2007)04—0037—06 颁正布朔、观天测象的天文历法知识,在古代世界是作为“天授”权力资格的象征,是拥有天命的一种证明。宋夏对这一稀缺资源充满了竞争,天文历法之争的背后实际上是宋夏两国君主的天命之争。同时,星占观念认为异常天象是上天通过天变显示对军事策略的态度,并预示了战争的胜负,这引起双方在军事决策中对天象的高度重视,从而对宋夏关系产生了深远影响。 一、星占对宋夏军事观念、军事策略的影响 西夏朝野对天文星占都比较相信,对天象充满敬畏①。西夏人在翻译汉、藏佛经的过程中,认识和掌握了佛教密宗的一些观星术,同时吸收汉地占星术的内容,发展成为西夏民族独特的星曜崇拜。西夏流行佛教密宗的炽盛光佛崇拜,这就是一种和星曜密切相关的信仰,火星、土星等灾星恶曜照临本命星宫或国家分野时就会带来灾难,必须依照仪轨进行星曜祭祀才能祛灾,黑水文献中《种咒王荫大孔雀经》、《九曜供养典》、《圣星母中道法事供养典》、《佛说金轮佛顶大威德炽盛光如来陀罗尼经》及西夏佛教艺术文献《星曜坛城》和其他相关材料,对西夏的星曜崇拜和坛城法事活动的全过程作了详细的描述。这种以星曜崇拜为背景的星占术对包括军事在内的西夏社会文化的各个方面深有影响。 12世纪,西夏政府还仿照宋设立了全国性的天文历法机构——大恒历司和卜算院,前者主管历法,有定员;后者主管星占,依事设职,没有人数规定。根据西夏法典《天盛年改旧定新律令》判断,该机构位于划分成上、次、中、下、末五等的国家行政机构中的第三等即中等司。西夏王朝对天文星占是极为重视的,每逢异常天象发生,国家星占机构的占卜人员都要作出占卜供夏王决策时参考。 在西夏的对外战争中,天文星占常常发挥重要作用,战争中发生的异常天象常被认为预示了战争的胜负,西夏军事决策者对此非常重视。德明精天文,相信星占,天文星占对其军事行动产生了较大影响。1009年十二月,德明出兵侵甘州,恒星昼见,德明因此而退兵;1030年九月,火星人南斗,当时民间流传“火星入南斗,天子下堂走”的谣言,德明很担忧,出居贺兰山禳之;1032年七月,镇星犯鬼,加上大风扬尘拔木,德明对此星象颇感不吉利,因为鬼宿在分野上正属西夏所在的古秦雍之地,而镇星(土星)是星占中的灾星恶曜,照临国家分野,代表国家有灾难之事。德明就想把这个灾难移到凉州身上,故祝曰:“凉州其当之乎?”这是禳解中把灾难移到其他地方、其他人上的常用做法。加之此月据《长编》卷一一一记载,太白昼见经月,星占主有兵事,利于进兵。这些天象因素可能是德明决定用兵凉州的原因之一,九月攻取凉州[1]108、128、130。 宋朝也非常重视星占在军事中的作用。田锡在《上太宗答诏论边事》中,把星占列为军事行动中的重要举措,认为应引起相当重视:“虽天道远而难知,然昭昭垂象纬者,为陛下言兵之利害也。”曾公亮的《武经总要》是仁宗时编辑的一部兵书,据晁公武《郡斋读书后志》称:康定中,朝廷恐群帅昧古今之学,命公亮等采古兵法及本朝计谋方略,凡五年,书成奏御,仁宗御制序。这部书实际是朝廷编给将领们的军事教材,仁宗序中说:“考星历,辨云气、刑德、孤虚,推步占验,行之军中,阙一不可。命司天监杨惟德等参考旧说,附之于篇。”[2]仁宗皇帝御制序 认为星占是军事行动中不可缺少的一环,所以令司天监杨惟德参考前代占星等著作写成关于占候的内容。其中的星占包括太阳占、太阴占、陵犯杂占、日辰占、五星、二十八宿次舍、诸星占、星变等内容。书中讲到对星占的态度:“叙曰仰观天文,著在图籍,昭昭可验者也。七曜所行,经星常宿,次舍陵犯,飞流斗蚀,晕璚背穴,抱珥虹霓,迅雷妖风,怪云变气,皆阴阳之精,其本在地而上发于天,犹影之象形,响之应声。”一方面承认星占在军事中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又认为不可牵于禁忌、泥于小数,提出“胜决于人事,参以天变”的原则[2]卷一六,占候一。 宋代许洞的军事著作《虎钤经》也专门讲到战争中对星占的重视:“凡诸星宿,中外罗列,上周天盖,隐见变化,下应人事;七曜往来,以为经纬,灾变之作,实在于兹。凡为大将,不可不详察星位,以括休咎焉。或兴受命之符,或起败亡之兆, 鲜不由此矣。”[3]卷一四,占星统论第一百四十二 不仅要知道星象的变化,还要细考其躔度、分野,以辨方位,有利于作出正确判断:“行师之际,五星伏没迟顺,两曜盈亏薄食,飞流示变,孛彗为妖,既知之矣,必审必详所居躔度焉。其躔度既详之矣,必审所管分野焉,苟如是方可以精别灾异,顺其举动而已矣。”[3]卷一六,分野统论第一百五十六 某些异常天象对于宋朝对西夏的军事、国防政策产生一些影响。咸平二年闰三月,京西转运使朱台符应诏上书真宗论彗星旱灾。他认为彗星的出现警示了西夏、辽的军事威胁,建议在秦陇宋夏边境置义军,这样既加强边境地区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又节约了军事开支[4]367—368。 熙宁十年,张方平上书反对神宗用兵西北,历举神宗朝薛向、韩绛、王韶、章惇、熊本、沈起、李宪用兵西夏之事,认为即使凯旋奏捷,拜表称贺,不过“赫然耳目之观”,并借日食、星变等天象灾异批评神宗用兵[5]7007—7008。神宗对张的直言很感动,但并未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