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朝糺军管见

作 者:

作者简介:
李桂芝,中央民族大学历史系 教授 博士生导师 北京 100080

原文出处:
东北史地(学问)

内容提要:

文章简要回顾了自清康熙年间至今中外学者研究乣(糺)军的过程和状况,简要介绍了诸家的主要观点和结论。并在学习诸家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提出了作者本人对乣、糺二字形、音、义的解释,认为“乣”为契丹字,读如“札”,义为游牧贵族的属民;“糺”为“乣”之汉译,读如“都由切”或“居黝反”,义为“纠集”、“聚集”。辽朝的糺军为契丹各部族贵族属民组成的军队,与由贵族子弟组成的郎君军同为契丹诸部族所属的军队。


期刊代号:K23
分类名称:宋辽金元史
复印期号:2007 年 03 期

关 键 词:

字号:

      乣军研究的历史回顾

      乣军问题是辽金元史研究中的重要问题之一①,吸引了中外史学大家的关注。学者们指出,这个问题之所以复杂,是因为此军名称从字形、读音到释义,在文献中皆无确定的解释和可靠的依据,故研究者常常各置一辞,歧义互见,长期以来还没有一个为辽金元史学界普遍认可的结论。

      自清朝康熙年间,邵远平首次对“乣军”作出简单的注释② 以后,乾隆时期的学者钱大昕对《辽史·百官志》、《国语解》和《金史·百官志》、《地理志》中出现的“乣军”进行了初步整理和考察③。道光年间,俞正燮在《书金史国语解后》中亦发表了个人意见④。他们首先注意到了辽、金、元时的乣(糺)军,并作了初步的注释和整理工作。

      1915年,日本学者箭内亘发表《辽金时代乣军之研究》,开始了对乣军进行专题研究的历程,至1927年王国维发表《〈元朝秘史〉之主因亦儿坚考》止,为“乣军”研究的第一阶段。学者们对“乣”从字形、读音、词义等方面,作了全面的、初步的探讨,取得了某些一致性意见。对乣军的组成、编制、职能的研究也进行了逐渐深入的探讨和论辩。

      箭内亘根据《辽史》、《金史》、《元史》中“乣军”、“糺军”互见和《黑鞑事略》中“五十骑谓之一纠”的记载,首先考察了“乣”、“糺”何者为正字的问题,断定“乣”为正字,并提出“此字乃写契丹语之音者,为辽人创制之字,殆无可疑”,而“纠字原作乣,传写之际,先误作糺,后因糺、纠相通,故今本作纠”⑤。对其读音,则依《黑鞑事略》,定为“都由切”⑥;又据白鸟库吉之说和《辽史·礼志》、《辽史·国语解》,确定其词为“战或军之义”⑦;再据见于《辽史》、《金史》记载之乣军,断定其为“戍守边境军队之一”,并认为“金代所谓乣军者,乃以契丹(奚)人组织专当边防之任者。”

      箭内亘的首篇论文,引起了日本学者羽田亨、藤田丰八、松井等、鸟山喜一和中国学者王国维的关注,并纷纷发表论文参与讨论。

      羽田亨首先在《艺文》1915年第九号上著文提出八点质疑⑧。箭内亘发表《再研究辽金时代的乣军》作出回应,除对前文疏略之处加以补正外,并作《乣字音补考》,对“乣”的读音,除原所主张外,又增加“敌”、“迪”、“得”、“查”等音。此后,羽田亨再著长文与箭内亘论辩,除对“乣”有“敌”、“查”二音之论表示赞同外,又提出了若干疑点⑨。箭内亘又发表《再答羽田学士论乣军》和《金代兵制之研究》等两篇论文⑩。

      1917年,藤田丰八发表论文《释迦与塞与赭羯与乣军》,试图论证“契丹之乣军,当为柘羯之遗制,其名称当亦由柘羯而来者”(11)。

      次年,松井等发表《契丹之国军编制及战术》一文(12),除对“乣”之读音继续论辩外,该氏针对箭内亘乣军“必以纯粹契丹人为兵卒”的论断提出反对意见,他说:“直属于契丹皇室之御帐亲军,亦非纯契丹人,而为契丹人、非契丹人之混成军。十二宫分军之中,则杂有外族之俘虏。是故宫分乣、遥辇乣,虽有护卫宫殿、陵寝、族帐之职务,亦无理由推定为纯契丹人。”对箭内亘乣军专以契丹和奚人组成的观点提出了中肯的批评。松井等的观点得到了箭内亘的认可,但他坚持契丹与奚为“乣人之重要者”(13)。

      1926年,藤田丰八发表论文《问题之二——语乣与》,在其《乣字考》中,提出“汉籍中乣字为女真乩字之窜入”(14)。

      1927年,中国学者王国维著文《〈元朝秘史〉之主因亦儿坚考》,取《元朝秘史》中五见的“主因亦儿坚”为考察对象,认为“欲求与主因相当之种族或团体,……舍金末之乣军,无以当之”(15)。其后,在与藤田丰八的通信中,又进一步提出“蒙古语中主与又同读”,“乣”的读音或可为“又”、“欧”、“杳”。并承箭内亘之后,认为“乣”为“昔人取契丹或女真此字以入汉籍者”,即“乣”可能是混入汉字中的契丹或女真文字。其读音当为“居黝切”,而“又”、“主”、“欧”、“杳”、“主因”、“竹因”、“竹温”、“只温”、“迪”、“敌”等,“乃其讹变之音”。在《致藤田博士书二》中,则强调了“辽金元三史中之糺字,绝非误字,其或作乣,乃糺字之省。其音当读居黝反,其或与主、竹、敌、迪等字通用者,乃其讹变之音”(16)。

      箭内亘的论述,诚如谷霁光所言,“实多商榷余地”,但他作为将乣军作为专题研究的第一人,开启了乣军研究的先河,其首议之功,亦不可没。此后,经过羽田等的论辩与问难,对“乣”的读音和“乣军”的组成及职责在研究上也有一定推进。王国维撰写《〈元朝秘史〉之主因亦儿坚考》和与藤田的通信,关于“乣”字的读音似已得到了学界的普遍认可,乣军的研究也告一段落。

      上世纪四十至六十年代,朱子方、谷霁光、陈述等相继发表文章,再次对乣军作进一步的研究探索。

      时隔二十年,朱子方继王国维之后,系统整理了《辽史》中全部有关糺军的资料,于1946年发表《辽金乣军考略》(17),开启了乣军研究的第二个阶段。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