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言 刘丹青(2004)的研究证明,汉语里由言说动词语法化而来、主要用于介引直接引语的“V道”的“道”(张三嚷道广:……),其句法功能相当于英语介引引语从句的that(She said that……),都属于内容宾语小句的前置式标句词。二者的区别在于依附方向。“道”依附于动词,属于“核心标注”;“that”依附于动词的从属语(宾语小句),属于“从属语标注”。类似的内容宾语标记在我国民族语中广泛存在,一般称为“引语标记”。近年来,笔者在调查中发现,西宁回民话里由言说动词“说(着)”虚化而来的两个轻声词“-说着
”“-说
”也有引语标记的性质;两词的标注对象不限于引语小句,还可以与动词“说”同现,构成一类很特别的引语句(下称“—说”类引语句)。例如:
“-说着、-说”的标注对象、标注方式、语序类型与通用汉语的标句词“道”差异很大,而与亚洲大陆 SOV黏着语中的引语标记类型相似。本文拟从西宁回民话OV语序和引语句结构方式的系统性出发,着重考察这两个词的用法、功能、词法属性、句法分布以及语序类型,并对两词句法行为的影响源(语源)进行初步探讨。
一 西宁回民话的相关语法特点 西宁话在有着SOV语序特征的汉语西北“甘青方言”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学界习称的甘青方言,主要分布在素有“中国小麦加”之称的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和与之毗连的青海东部农业区,属于中原官话秦陇片和陇中片。这一带是西北回族的重要聚居地,也生活着藏、蒙、土、东乡、保安、撒拉等少数民族,使用甘青方言的主要就是当地的汉族和回族。自明代起,西宁的回族、汉族就形成各自的聚居区,汉民主要聚居于城中区和城西区,回民主要聚居于城东区。本文的主要调查合作人就是城东区回民老户。 西宁回民话的语音、词汇、语法与汉民话有一定差异,特别是语法,表现出SOV型语言的系统特征。回民话的下述语法特点与本文讨论有关,需要先作交代。 1)句法层面,动宾关系有OV/VO两种语序方式。有丰富的后附性句法成分(助词、后置词、虚义动词、语气词等)表达体词、动词的范畴、关系、语气等意义,前附成分(前置介词、连词等)相对贫乏。体词有数、格范畴,格范畴可以用格助词(后置词)或介词(前置词)表达。与汉民话相比,回民话有明显的OV语序优势和后置词优势。请看回、汉调查合作人对“最自然句式”的首选差异(a为回民首选,b为汉民首选,括号中词语为非首选):
注释: ①关于甘青方言与当地阿尔泰诸语言动词“副动形/连接形”平行关系的报道另见马树钧(1984)、阿·依布拉黑麦(1985)、贾晞儒《青海汉话的“着”与青海蒙古语的
》(《西北民族研究》1993第1期)、黄行(2005)等。据笔者调查,甘青方言动词的“兼役式”主要分布在青海局部,汉民话用得较少。现代语法学认为阿尔泰语“兼役形”的本质是“以分词形式构成关系从句”(唐正大《与关系从句有关的三条语序类型原则》,《中国语文》2006第5期);西宁回民话“兼役式”关系从句是蒙古语“兼役形”与汉语“的”字结构方式的混合,而笔者在调查湟源话时还发现了与阿尔泰语前置无标记关系从句结构完全平行的例子:
对青海方言句尾“-说”的研究,最早见于程祥徽先生(1980);之后张成材先生的《西宁方言词典》(1998)也收录了“-说”词条,例句类型与程文同: (17)家明早明天北京去哩说[
]。(他说他明天去北京。张,199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