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有一组同素异序的副词“互相”与“相互”,它们的语法功能基本相同,都可以作谓词性词语的修饰成分。关于这组副词,引起很多学者的关注,蒋泛根(1982)、吕叔湘(1988,1999)、赵静(1999)、刘探宙(2003)、汪兰(2004)等先生有专文讨论汉语的“互相”与“相互”等问题,但是,这些讨论都是就现代汉语而言的,站在历时的角度讨论“互相”与“相互”问题的还没有发现,因此我们以下主要从历时的角度讨论相关问题。 这里我们想先说明一下“互相”、“相互”的构词理据。“互相”、“相互”是由副词“互”与“相”并列而成的,其构词取决于“相”的特点,“相”由本义“省视”演变为副词,有三种情况如下:
《王力古汉语字典》中举的例子如: (1)民至老死,不
来。(《老子》第八十章) 这个“相”就具有“交互性”。第一,“相”所修饰的动词“往来”具有“交互性”,也就是从甲可以到乙,从乙可以到甲,形成一个循环。第二,从篇章所体现的信息看,“相”的所指对象“民”也具有“交互性”,“民”是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个体,这些个体既是施事者,也是受事者。具备了这两个特点的“相”与同样具有“交互性”的“互”结合,就出现了“互相”与“相互”。这里我们要特别强调篇章所提供的信息,在动词的“交互性”模糊的情况下,往往要借助于篇章所提供的信息,具体我们将另文讨论。下面我们主要讨论“互相”与“相互”的演变及新用法产生的原因。 一、“互相”的演变 (一)“互相”的形成与发展 通过对大量语料的考察,认为“互相”东汉魏晋已经产生,这有充分的事实依据与理论依据。 1.事实依据 先看汉代的例子。《汉书》、《全后汉文》中“互相”各出现了3例,《文选》西汉时期和东汉末用例各1,如: (2)于是武举公孙禄可大司马,而禄亦举武。太后竟自用莽为大司马。莽风有司劾奏武、公孙禄
称举,皆免。(《汉书》卷八十六《何武王嘉师丹传》) 例(2)在“武、公孙禄互相称举”之前,有“武举公孙禄可大司马,而禄亦举武”这样的话,这就清楚表明动词“称举”具有“交互性”,而“互相”所指对象“武、公孙禄”在篇章中也明显具有“交互性”,这两个人互为施受关系。 从时间上说,《文选》西汉时期有李陵诗1例出现“互相”,李陵生活于西汉,与司马迁同时代。不过,由于我们只发现了这一例,李陵的这首诗也不能完全确定,因此我们还不敢把“互相”出现的最早时间定为西汉。 书名见于秦汉之际的《关尹子》比较特殊,尽管“互相”也出现了2例,但是我们不把它作为主要根据。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此书秦代可能已经出现,西汉经刘向校定,后失传,宋代又复出,可能已经有所加工。因此,我们不能将其定为秦汉之际的用例。 如果说东汉的用例太少不能说明问题,那么我们再看魏晋南北朝的例子。由于东汉与三国、西晋在时间上的特殊性,所以我们把魏、西晋拉入并顺带将东晋南北朝也放在一起讨论。 我们有意选取几类有代表性的文献作为考察对象,结果如下:总集类文献《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出现了13例(魏代开始才见用例),《文选》(只选取晋南北朝的用例)3例,《全晋文》16例,《全宋文》6例,《全齐文》2例,《全梁文》8例,《全陈文》1例;史书类文献《三国志》8例,裴松之注文5例,《后汉书》15例,《宋书》11例;笔记类文献《古今注》、《抱朴子》、《还冤记》各出现1例。现举例以说明: (3)令仆治务所寄,不共求体当,而
推诿,纠之是也。(《全宋文》卷四,文帝二十八年《答袁淑诏》) 例(3)副词“互相”的用法非常简单,用在双音节动词之前作状语,这里“互相”所修饰的动词及“互相”的所指对象都具有“交互性”。 我们还将中土文献与东汉三国的佛经语料(东汉三国佛经语料的认定是根据任继愈《中国佛教史》的附表)进行了比较,东汉三国佛经语料中“互相”出现共出现5例,如: (4)尔时菩萨见诸婆罗门贪心诤物
瞋恚,即作是言。(吴·支谦译《菩萨本缘经》卷1,T03,p0054c) 例(4)由于“诸婆罗门贪心诤物”,因此“互相”所修饰的动词“瞋恚”及“互相”的所指对象“诸婆罗门”都具有“交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