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言 汉语音节声调的声学特征不同于英语的词重音。英语的词重音主要表现为能量的大小。读重音的音节,能量最大;读次重音的,能量次之;没有重音的,能量最小。汉语音节的声调变化主要是音高变化。实验语音学上以基频
表示音高的发音声学性质;在听觉感知上,音高主要体现在音节的主元音上,浊声母、介音、韵尾,与声调的感知无关(林茂灿1995:437-45)。 现代音系学理论认为,声调与音素在音系结构上属于不同层面,音素属于一个有时间先后的平面,叫音段层面;声调属于另一个层面,叫超音段层面。语音的各个层面相对独立,又相互联系,这就是自主音段的基本观点。 语言成分可分意义、语音两种单位。汉语的意义单位从小到大为:语素、词、短语(包括句子)、复句等;汉语的语音单位从小到大为:音素/音位、音节,单音节以上的语音单位则包括双音节词的轻重、短语的韵律、单句的句调、复句的语调。 其实,语素与词的根本区别不是大小,而是看能否独立运用。词是从语言运用角度划分出来的最小意义单位,语素是从语言分析角度得到的最小意义单位。人们在分解复合词的意义成分时,不排除分析到语素单位。从这一点上,可以把语素当作意义的基本单位。 在语音上,单音节与双音节的根本区别是单位的大小,汉语的音节是以发音能否停延(短暂的停顿)划分出来的最小单位(注:未经语音学训练的人不能分解比音节更小的语音单位。),汉语的音节与语素基本上是一对一,所以,对于说汉语的人,可以把音节当成最基本的语音单位。 综合以上两点,“音节/语素”是人们分解汉语语音、意义的基本单位。下面以“音节语素”指称该单位。 如果对北京话的所有音节语素进行声调的分类,一般有四个声调类别: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它们是四个调值确定的调类。剩下的那些不属于四个调类的音节语素,它们是:(1)单音节助词,如“的”;(2)双音节词的词缀,如“子”;(3)某些复合词的后一语素,如“大意、报酬”。本文把这些不属于四个调类的音节语素的音高读法单独列为一个声调类别:轻声调。魏钢强(2005:530)也主张将与阴、阳、上、去四声相对立的轻声作为一个调类,却否认它是一个独立调类(调位)。 2.调位与变调 汉语里声调不同的音节,代表不同的意思。声调与音素音位有相似性,即具有区别意义的功能;声调跟音素音位不同的是,音素音位不带声调,也能单独发音,而声调单独发不出声,必须体现在具体音节上。 汉语的语素常以汉字为书写单位,语素与它所对应的单字,两者意义相关。因此,语素声调与单字调有关。比如,“土改”的“土”读[35]调,是“土地”之意。读[35]调的“土”与读单字调[214]的“土”,二者意义上有同一性。根据语素意义的同一性,可以找到变调与单字调在调类上的联系。所谓变调,其实是某个语素的音高在语流中的自然读法,它由两方面因素决定:一是该语素的单字调类,二是受该语素前后音节声调的影响。 北京话四个调值确定的调类(阴阳上去)与各自的变调,可比附音位与音位变体,但归纳调位与归纳音位有所不同。对同一语言归纳出来的不同音位系统,服务于不同目的;而调位与变调的关系相对固定,主要依据所属语素意义是否具有同一性。至于轻声调位,由于它是相对于四个基本声调的中和调类,调值不确定,轻声调位无本调,所有成员均为变体。所以,轻声音高的实际调值由它所跟随的音节调值而定。轻声调没有固定音高,不等于它没有音高,没有声调。轻声调音高的依附性成了轻声调类的特征,基于这一特征,下文以“空”调类来指称轻声调。 此处“空”定义为不确定,它相当于音系结构(声调层面)上一个调值不限定的“空”位。这个空位不等于“零”概念,更不应该理解为“无”概念。因为“无”就是声调层面没有声调。如果没有声调,该音节词库里就没有调类,“从无到有”的生成过程不好解释。 采用“空”调的名称,以区别于其他四个有固定名称(阴阳上去)的调类,也可避免由术语“轻声”所引起的混淆。“零”调类的概念则让人想起零声母,零声母是没有辅音声母,“空”调类则是有声调的。 3.轻声音节的声学特征 轻声是北京话音系有争议的内容。先看轻声音节的声学性质。 据林茂灿、颜景助(1980)的声学实验,北京话的轻声音节,声学上有四个特征:音长变短、能量(音强)变弱、音高取决于前字、单元音央化。据林焘(2001[1983]:140-1)所做的双音节词的轻音听辨测试,在音长、音高、音强这三方面,音长变短对听辨双音节词的轻声音节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音高次之,影响主要在轻音音节起点的高低,曲降变化不明显;音强对分辨轻音语素作用最小。曹剑芬(1986)认为,音长和音高变化是构成轻声音节声学特点的两个重要因素,轻声音节具有相对稳定的音高模式,它是轻声音节听觉上最显著的特征,把轻声当作声调讨论不无道理。但后来她对于轻声性质的认识,徘徊在声调和轻重音两者之间(曹剑芬1995: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