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董同龢、李荣对《切韵》音系蟹、咸二摄一二等重韵的构拟中出现的前、央、后/a/对立现象 《切韵》音系的构拟有多家,目前国内影响最大的《切韵》音系构拟系统仍是李荣先生的《切韵音系》[1]一书的拟测结果。该书150-151页《切韵韵母表》是作者对高本汉的中古音构拟进行了若干重要修订后得出的系统,因而受到音韵学界的普遍重视和广泛引用。 需要指出的是,李先生的这个《切韵韵母表》基本上仍是沿用高本汉的标音符号,并不是通常使用的国际音标。准确一点说,与通行的国际音标符号并不完全相同。根据目前古音标写的惯例,如果引用李先生的《切韵》构拟系统,仍有必要把其中的若干符号转写成国际音标。唯其如此,所以该韵母表对《切韵》某些韵系音值的构拟似乎未能引起中古音研究者的特别注意。本文讨论的该书对《切韵》咸、蟹二摄一二等重韵的一处构拟就是一例。 瑞典著名汉学家高本汉(Bernhard Karlgen,1898-1978)教授对《切韵》音系的构拟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是也存在若干不足之处。就高氏对《切韵》韵母系统的构拟而言,修正高氏的构拟体系者有多家,涉及的问题也很多,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就是改订高氏对《切韵》音系中一、二等重韵的拟测。对此问题加以改订的著名学者先后有李方桂(1931)、龙果夫(A.Dragunov)(1931)、陆志韦(1947)、董同龢(1948、1968)、李荣(1956)、邵荣芬(1982)诸家。各家的修订结果虽然也是彼此差异,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把高氏对《切韵》一、二等重韵的构拟,从音量的差别改为音质的差别。其中董同龢、李荣二先生的改订尤令人注意。下面我们先列出高氏对重韵的原构拟,再列出董同龢、李荣二先生对高氏构拟的修订,这两种构拟均转录自李荣《切韵音系》一书。 李荣说:“所谓一二等重韵是同摄同等,除去开合口对立外,还有两个或三个不同的韵类。高氏认为东
是音质不同,别的一二等重韵都是音量长短的区别:
……除咍跟佳两韵下文还要提到外,别的都是可以接受。”[1](页140)
李先生对咍韵系的这种构拟,后来也被董同龢先生所接受,在董先生的《汉语音韵学》[3]一书第七章“中古音系”对蟹摄夬咍泰和咸摄衔覃谈的构拟均用国际音标标写,分别是前a、央A和后α。 现把董、李二家的构拟结果用国际音标表列如下: 这种情况的出现有其内在的原因。我们知道,《切韵》系统中的重韵,除去内转通摄的东/冬外,还有外转的蟹、山、咸、梗四摄。在有重韵的这些摄中,一二等同时有重韵的只有蟹、咸二摄,即这两个摄或同时有两个一等,两个二等(咸摄),或同时有三个一等,三个二等(蟹摄),它们又都是属于高氏所谓/a/类型的韵摄,根据高本汉的理论,一等是后α,二等是前a,这时由于有两个或三个一等韵和二等韵,于是在不采用元音长短的学者中,就出现了增加央A以资区别的局面。 这种拟测在高本汉的构拟体系中本不存在,是董、李二先生对高氏一二等重韵改拟后才出现的一种局面,一般的中古音研究者似多未注意,今特加以揭示,并略作讨论。
董同龢先生的《上古音韵表稿》与《汉语音韵学》和李荣先生《切韵音系》都是关于《切韵》音系研究的重要著作,在中古音研究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他们的上述拟测,几十年来一直被音韵学界所广泛引用,尚未见有学者对此提出有何异议,我们认为这种拟测是值得商榷的。 二、从音韵类型学角度论前、央、后/a/不能共现于一个音系中 美国语音学家Ian Maddieson所著的《语音类型》(1984)一书是关于音韵类型学的重要著作。该书是根据“UCLA音系音段总藏数据库”(UPSID)所提供的当代世界各语言音系构造的相关数据,统计了世界各地 317个有代表性语言的音系后得出的结果。在这317个语言中,其元音数目为3-24个不等,我们检查了这全部317个语言的元音系统,未发现一个语言的音系是前a、央A和后α同时出现的。这个统计结果表明,从语言普遍性和类型学的角度看,现有的语言音系中并不存在前a、央A和后α对立的情况。这显然是由于前a、央A、后α的发音太近似,很难共现于一个音系。由于Maddieson所选的这317个语言颇有代表性,所以由此抽绎出来的结论应基本上是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