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音韵》有无入声,研究者有不同的意见: 1.《中原音韵》尚有入声。主此说者为陆志韦、杨耐思、李新魁诸先生。 陆先生说:“《中原音韵》有入声……我不明白现在人何以敢肯定元朝的中州音没有入声。”并以周德清《正语作词起例》的“入声作三声者,广其押韵,为作词而设耳。毋以此为比。当以呼吸言语还有入声之别而辨之可也”为证。此外,他还从《中原音韵》找了三条内证来说明入声的派三声并不跟三声同音。这三条内证是:a.“浊上变去”的去声字在《中原音韵》就归并在去声条下,绝不是因为他们是中古的上声或是南音的上声而列为“上声作去声”。入声派入三声,实在全都是入声。b.《中原音韵》将清入声派入上声,《中原音韵》的上声是升调,清音入声是高调的短音,差不多等于上声的尾巴。用在曲韵,最合适不过。就因为清音入声能完全派入上声,所以知道他们不是真正的上声。c.派入某声的入声字跟本声字在今音可以全然不同。例如萧豪韵平声“豪寮饶”跟“浊铎博”,上声“小皎袅”跟“捉托错”,去声“笑粜钓”跟“诺幕恶”。齐微韵的入声可以收《广韵》的德韵字“惑劾贼德得国黑墨”。所以跟今国音不合的缘故,正因为《中原音韵》的入声还是入声。最后他说:“周德清不把他们併入平声,只是派入平声。就此把他们拟作长音,或是竟然当作平声,那就极不妥当。” 杨耐思遵从陆说,从周德清本人的解释,同时期韵书《蒙古字韵》《韵会》中的入声资料和现代北方话(河北赞皇、元氏)的入声调类三方面进行论证。并认为《中原音韵》的入声“不带喉塞韵尾,也不是一个明显的短调,只保持一个独立的调位,跟平、上、去声区别开来”。他还说:“在《中原音韵》时期,中古的全浊入声字实在有点近乎阳平声字;次浊入声字有点近乎去声字;而清入声字并不怎么近乎上声字。所谓‘近乎’可以是调型的相近。”清入声字并不怎么近乎上声字,而周氏全派入上声,杨氏认为“是‘或有未当’”的结果。他说:“元代的戏曲里,中古清入声字叶入上声的,恐怕还是不到半数,而周德清则一律派入上声。” 李新魁认为当时的实际语音中还有入声存在,“入派三声”是作词曲的方便法门。并从周德清《正语作词起例》的论述、从周氏序言和其他论述、从《中原音韵》的撰作体例、从当时其他韵书的入声情况四个方面进行论述。他说,周德清作《中原音韵》时,实际语音中确实有入声存在,但是这个入声也已按着本身的内部发展规律发生了若干演变,与中古原来的入声有所不同。元曲的作者继承了宋词“以平代入”的格律。以入声派三声,“广其押韵”,周德清在撰书时便把这种分派加以归纳整理,以便词人应用。后来实际的语音按着自身的发展规律更进一步演变,入声逐渐归于消失,混入三声,这种趋向与词曲的用韵俨然合拍,但是具体的归派却与《中原音韵》有所不同,且亦因各地方方言而异。 2.《中原音韵》入声已消失。主此说者有赵荫棠、王力、宁继福诸先生。赵荫棠说:“《中原音韵》之要点……第三是入声派入三声。原来所谓入声者,是与阳声相对……它们的系统极为分明,不知到何时这个系统凌乱了,-k、-p、-t消灭了。然而将此情况特别揭出的,则以《中原音韵》为始。在它的《凡例》上说:平上去入四声,《音韵》无入声,派入平上去三声。前辈佳作中间,备载明白,但未有以集之者,今撮其同声,或有末当,与我同志改而正诸?”至于周氏的“平声派入平上去三声者,则以广其押韵,为作词而设耳。然呼吸言语之间,还有入声之别”,赵荫棠解释说:“这不过躲避讥议之土,不足以代表当时语言之实况也。陶宗仪《辍耕录》有云‘今中州之韵,入声似平声,又可作去声。’陶氏与周氏差不多是同时人,他的话当然可信。” 王力从赵说,他的著作中都采用入声消失说,未申明理由,但他在给杨耐思《中原音韵音系》的序言里曾涉及这个问题:“我始终不肯采用陆说,如果像陆先生那样说,《中原音韵》时代实际上有七个声调(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和三种入声),这是不可能的。” 宁继福力主无入声说。他从《中原音韵》的内部找出了八个内证,以证其说。尤其是例证二、例证三、例证四、例证五,用周氏自己对个案的解释来证明《中原音韵》无入声,很有说服力。 3.承认《中原音韵》无入声,但当时的读书音还有入声,主此说者为薛凤生和蒋冀骋。薛凤生从“外在的证据”和“内在的证据”两方面证明《中原音韵》无入声。“外在的证据”是:a.入声在《中原音韵》前很久就开始变化了。如:《切韵指掌图》中入声字既跟鼻音韵尾相配,也跟零韵尾或半元音韵尾的韵相配。入派三声现象在宋词用韵中也有。据唐钺研究,在1190年前后入声已完全消失。b.《中原音韵》编撰者的唯一目的是教人如何作曲。因此可以说此书主要是为不会说《中原音韵》这种方言的人编的,对说这种方言的人作用相当有限。对那些说其他方言而想模仿作曲的人来说,最头痛的事无疑就是入声字了。为了取得最大的效果,编撰者很自然地要把这些麻烦的字整理出来,类聚在一起。……把汉语入声字同其他声调的字分开不一定就意味着在《中原音韵》所代表的语言中仍保留入声字。“内在的证据”是:a.如果韵尾闭塞真的已合并成一个新的成分,这个成分必然占据韵尾的位置,它不可能占韵尾之外的位置。在《中原音韵》里,以前的入声字不仅分配在带零韵尾的韵里,也分配在带半元音韵尾里,即齐微韵,皆来韵,萧豪韵,尤侯韵等。这个简单的事实告诉我们所谓入声字不可能真正有入声调。b.清音声母入声字都派作“入声作上声”,但在现代北京话里四个声调都有,没有条件限制……而清音声母入声字在现代北京话中不规则变化的现象早在《中原音韵》前就有了。这个事实决不能作为证明《中原音韵》有入声的依据。c.《中原音韵》“鼻”,“去声作平声阳”,说明“从前读去声的‘鼻’字现在属于‘平声阳’了”。最后薛氏说《中原音韵》记录的是“口语音”,没有入声,但是我们可以承认,在与《中原音韵》同时期的“读书音”里,确是仍有许多以喉塞为韵尾的入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