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化征程的艰难跋涉(上)

作 者:

作者简介:
汪敬虞,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100836

原文出处:
中国经济史研究

内容提要:

文章采用条目的形式,对中国近代发生的一些重要经济史实作千字左右的简要论述,作者通过6个方面的系统研究,表明近代中国的历史,是一部现代化征程艰难跋涉的历史。


期刊代号:F7
分类名称:经济史
复印期号:2007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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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农业

      (一)中国农业发展总趋势的一个测试

      中国是世界历史上的农业大国。但是,中国又是一个农业记载相对缺乏的农业大国。代表中国农业生产力的变动——人口和土地方面的统计,就缺乏比较精确和前后比较一致的记载。撇开历史上官方的文件遗存,单就现代学者对历史遗存的研究而言,仅在我的良师益友李文治先生主编的《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中,我就发现19世纪中期每一个农民的耕地面积,比17世纪乃至18世纪高出1倍,如果按“人丁”统计,则更为突出。出现这样大的差异,这是难以解释的。即使把清初的土地荒芜考虑在内,也不可能形成这样悬殊的差距。①

      当然,在个别地区,农业生产有的可能有所上升。根据章有义先生的研究,“19世纪以降乃至近代,纵不能说没有点滴变化,但从总体看,确实谈不上有什么质的变革。试用显微镜来观察,不难看出种种新因素的萌芽,如新式农机具、改良农具、化学肥料、外来良种等等。但都不过是汪洋大海的传统农业中迸发出的几点火星,远未形成火炬。”②事实上,早在19世纪的60年代,在极小的圈子里,便有这方面的涌动。1866年有消息说:中国曾从锡兰进口一架揉茶机,由于唯恐引起揉茶“苦力”的骚动而未敢装配应用③。60年代末,天津海关税务司为京城杨姓大户订购了一批农业机械,作了一次专门报道,报道中说,订购的农业机械中,“有耕种、簸、刈禾等,诸般造作,便捷异常。天工人夺,中外观者如堵,皆啧啧称羡”。为了显示隆重,还“恭请”通商大臣崇厚观阅,驾到时升砲二十一响相迎。阅毕还备治大餐延款。④同样的报道,还见于80年代初之《益闻录》,报道以《机器垦荒》为题写道:“兵灾后,各省荒地殊多。”“兹闻天津有客民在距津一百五十里地方,批租荒地五万亩,概从西法以机器从事。行见翻犁锄耒,事半工倍。各省农民,定必有闻风仿办者,眼界当为之一扩也。”⑤而前以天津购机开垦土地5万亩之盛举,余音缭绕,又见之当时的《教会新报》,报道中说道:“中国富贵多人见外国之天津税务司巴德⑥,所买机器甚少,不日欲同巴德往外国观机器造法及开矿诸法,此真好学者矣。”⑦

      然而这个“好学”的帽子,并不好戴。就在此后将近半个世纪,“北京和各地区更设立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农事试验场,买来了一些外国新式农具。但是结果怎样呢?差不多都成了一种装饰品。不做实验,不想研究,不做比较,根本就不想使用,有时甚至把一件所谓‘洋犁’高高地挂在墙上!对于全国绝大多数的农民,没有发生任何关系或影响。”⑧洋犁不下田,却“高高地挂在墙上”!说这一段话的人是一位农业机械的著名教授,是一位中国农业机械历史的权威。因此,这绝不是他的凭空捏造,而是活生生的客观现实。它证明了章有义先生生前所说的新式农机具等等“都不过是汪洋大海的传统农业中迸发出的几点火星,远未形成火炬”。

      (二)近代中国农业生产力的变动

      中国近代农业生产力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言人人殊。已故中国农业史专家章有义先生在他生前的最后岁月中,作了一些新的研究,引起了广泛的注意,值得加以引述。

      章先生的基本观点是:从人口持续增长和耕地面积日趋扩大这两个确凿的客观事实看,近代中国农业生产有所增长的结论是可信的。而在人口增长对土地的相对压力明显增加的条件下,人均产量增长的论断,就难以令人信服。而最难确定的是单位面积产量(以下简称单产量)的变动趋向,这是特别需要作进一步探索的基本问题。

      章先生对这一项研究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尽量引用体现时间系列的统计资料,不以个例为立论的依据。他利用国民党政府和日、伪农政研究会遗留下来的统计,选取大豆、高粱、玉米、谷子和小麦 5种农产品在1924-1944年间的耕种面积指数和总产量指数,从中得出5种农产品的单位面积生产指数,而将个例与孤证立于辅助说明的地位。这比流行的议论,就要棋高一着。

      根据他的统计,他得出的结论是:“从1924年至1944年20年间,耕地面积扩大了86%,而农产品总产量仅增长20%,因此单位面积产量反而下降了35%。”⑨他指出,“有人总结说:‘东北之近代农业发展方式,与日本、韩国、台湾不同,盖后者已趋向集约经营,而前者则为掠夺方法,其发展之基础,全赖扩张耕地’。这个论断大体符合实际。”⑩他指出:“看来,一般地断言近代中国农田亩产呈现继续增长的势头,否认‘人口压力下土地过度耕作,地力枯竭’的现象,是没有充足根据的。从土地利用上讲,地力下降意味着‘吃老本’。这不是什么无增长的‘均衡’论、‘陷阱’论或‘内卷’论所能解释的。这正是近代中国农业危机的实质所在。”(11)

      尽管章有义先生所作的研究是如此难得,作者还是一再表示:他“不打算在这里详细讨论东北农田产量下降的具体原因,而只想证实这一事实的存在。”他又一再表示:“这个事实究竟具有多少代表性,一时很难作出确切结论,还有待进一步研究,有待广泛开展各地区、各类农田生产率的专题研究。”(12)令人十分遗憾的是:他在此一研究完成不久,便离开了他的书城,走向另一个世界。留给我们的是一支力无穷尽的接火棒。

      (三)美国优质棉种的引进

      在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中国农业的研究者和实践者已经开始环视世界,寻求农业新品种的引进。半个世纪以前,在中国农业史专家李文治先生编辑的《中国近代农业史资料》中,就对“提倡植棉及美棉的传播”给予了充分地注意。在这里,人们可以看出:在20世纪之初,清朝政府的农工商部就开始注意到美棉棉种的引进。在详查美国“棉花种类种植成法”之外,复拟订表式,通咨各省,“将全境棉业情形再行详晰调查,遵式列表”,“即由各省商务议员、商务总、分务会分别考核汇报。”这里仅以产棉大省之一的江苏为例,作一个案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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