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方学者西奥多·赫斯伯格曾认为,城市化进程的研究应该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城市环境是怎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的”,二是“什么样的社会经验同城市环境的不同方面相关联”,三是“影响环境和社会变化的机制是怎样的。”① 在当今世界中,由于“国际化大都市”与“世界级都市群”,以及与之有家族类似性的“国家首位城市”与“国家级城市群”、“区域中心城市”与“区域性城市群”,集中了全球、国家或地区主要的经济社会资源与精神文化资本,直接决定着“城市环境”的发展变化与“社会经验”的再生产过程,因而恰好构成了“影响当今世界环境和社会变化的机制”。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城市化进程正在被以“国际化大都市”与“世界级都市群”为中心的都市化进程取代。正确理解与阐释城市化进程的当代形态与内在机制,对于我们理性认识人类历史进程、理解当代世界的主要矛盾与问题,以及处理现代社会遗留下来的各种环境与精神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以“国际化大都市”与“世界级都市群”为主题的“都市化进程”②,不仅将人类社会提高到新的历史水平与发展境界,也直接改变了城市化进程的传统模式与基本特点。如果说,传统城市化主要冲击与影响的是农业经济与农村社会与文化,那么,在都市化进程中,农业地区与农村社会将退居二线,作为低级形态的城市社会与文化首当其冲,成为最主要的革命对象。特别是对农业社会负担沉重、依然需要借助城市化机制,但已不可避免地卷入全球性都市化进程的发展中国家与地区,由于“城市化”与“都市化”同步到来,因而一个最基本的困境即“一仆二主”,在错综复杂的矛盾关系中,处理得好是双赢,是自身的跨越式发展;而如果处理不好,则难免“顾此失彼”乃至于陷入更为复杂的矛盾网络中。但无论如何,清醒地意识到什么是“影响环境和社会变化的机制”,科学地把握与处理它所带来的有利条件与不利影响,是能否走一条具有本土特色与当代意义的新型城市化之路的重要前提。 与城市社会学一般对“城市化”与“都市化”不加区别,甚至于将“城市化”与“城镇化”混为一谈不同,我们之所以把三者严格地区别开,主要原因在于它们代表了人口、资源与资本等社会发展要素的三种不同流向,这在直接引发当今世界政治、经济与文化格局发生巨大变化的同时,也在更深刻的意义上改变着人类的历史实践进程与日常生活世界。以城市化与都市化的影响而言,城市化主要针对的是农村人口与农业地区,表现为农村人口与农业社会资源向城镇、城市、都市空间的匀速流动,其结果正如恩格斯所说:“现代自然科学和现代工业一起改变了自然界,结束了人们对自然界的幼稚态度和行为”。③ 借助于先进的现代科学技术与高度发达的工业文明,现代人在城市中真正地成长为不依赖大自然而生活的巨人。但另一方面,作为城市化核心要素与手段的现代科学与工业文明,在创造出巨大的物质文明与理性文化系统的同时,也给自身的可持续发展埋下了严重的生存危机。如现代科学与理性精神对“温情脉脉”的农业文化传统与精神生态的解构,如高度发达的现代科技与工业对自然环境与资源一次性的恶性损耗,这两方面的问题集中体现在“城市病”或“城市危机”中,使人类的生存与发展遭遇到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作为城市化的升级版本与当代形态,都市化进程的直接对象则是普通的乡镇与中小型城市,意味着在城市化进程中聚集于这些空间的人口与资源向中心城市、大都市与都市群的进一步集中,并表现出速度快、规模大、不均衡等新特点,构成了一个更加复杂的社会发展进程。都市化进程不仅使传统的“城市病”与“城市危机”更加尖锐与激烈,同时也给人类社会发展带来许许多多的新矛盾与新问题。这些问题与矛盾往往与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种族、宗教等相互缠绕在一起,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性与综合性。但另一方面,作为人类社会发展高级阶段的大都市,由于自身积累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与优秀的人力资源,所以也为人类从根本上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与当代新问题提供了资源与基础。 二 现代科学与现代工业是城市化进程的核心要素与主要机制,这两者既有明显的区别,也有十分密切的内在联系。具体说来,现代科学体系是城市化模式的内在精神资源,现代工业系统则是其外在实践方式,它们密切结合,在200多年的城市化历史进程中,对人类的主体世界与客观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是人类社会与其传统形式发生根本性变化的根源。西方学者罗斯托曾指出,传统社会发展的动力在于“使用从牛顿物理学衍生出来的各种技术”,而“采用并提高了从牛顿以后的或现代的科学中衍生出来的技术”,是现代社会发展加速的主要原因。④ 而现代社会的发展最直接的标志是大城市的繁荣,所以说,现代科学与工业文明也是人类城市迅速发展的最重要的主客条件。如西方学者指出:“古代的城市受气候、功能和时间的共同影响,是一种社会性的产物。这种历史的发展产生了适合当地条件的技术、风格和建筑样式,他们既反映又指导了社会模式和当地文化的特质。然而,工业技术的发展使得原有的限制变得较为自由。非本地的建筑材料用船从远方运来:沙地或花岗岩地区到处竖立着大理石表面的摩天大厦;常绿森林里停靠着各式房车。在全国各地的郊区都可以见到一排排类似中西部特色的农舍和新英格兰时期的建筑风格。标准化的写字楼随处可见,全然不顾当地的气候条件,然后通过供暖和空调系统来弥补这种有意的忽视。大众流通系统用高昂的代价把各种不宜存放的食物运进雷同的城市里,摆放在相似的超市中,随顾客带进公寓,在相似的厨房里享用,不考虑地区之间的差异,不考虑地理条件的不同,不考虑季节和气候因素,甚至也跨越了国家的界限。”⑤ 由此可知,尽管在社会学家看来,“导致今日西方城市生活方式的具有高度组织性的技术社会是经历了几百年的发展而成的。”⑥ 但实际上,正是借助于现代科学与工业文明的成果,现代城市无论在规模上,还是在内涵上都与其传统形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其结果是以现代科学为内在生产观念,以现代工业为主导性实践方式,最终建造了一种既不同于传统乡村、也不同于传统城市的现代城市生活方式。 正如未来学家托夫勒所说,“工业化的繁荣昌盛,不止于经济,政治和社会制度。它还是一种生活方式和一种思想方式。”就思想方式而言,“它与农业社会的价值观念,神话传说和道德标准在各方面都发生了冲突……对上帝,正义,爱情,权力和美,都重新赋以新的定义。它焕发出新的概念,新的见解,新的推理方法。它打翻了并且取代了古老的关于时间,空间,物质,和因果的观念。”就生活方式而言,是产生了一种新的“工业现实观”(indust-reality),“工业现实观是工业化的产物,它贯穿在工业化一切观念意识形态之中,指导我们去认识和理解这个世界。它是为第二次浪潮文明,为这个文明中的科学家,企业家,政治家,哲学家和宣传家使用为前提而形成起来的。”⑦ 现代工业不仅为现代城市提供了如钢铁、水泥、玻璃等建筑素材,由于它本身还是一种新的生产方式与生产关系,因而对传统的农业文明及其生活方式的影响是全面的与彻底的。以现代工厂为例,它已不单纯地是一个空间场所,作为城市化进程的基本象征,从它出现的那一天起,本身也构成了一种朝气蓬勃、富有生机与魅力的新生活方式。如著名的前苏联歌曲《山楂树》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