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朱熹和吕祖谦合编的《近思录》,“为我国第一本哲学选辑之书,亦为以后《朱子语类》、《性理大全》、《朱子全书》与《性理精义》之模型。《近思录》直接间接支配我国思想制度五百年,而影响韩国、日本亦数百载”[1] (P400)。该书由朱、吕二人合作而成,但主编实为朱熹。近来细读并整理该书,收益匪浅,并对此书得五点评价如下:(1)宋代最有学问之人编成的理学入门书。(2)系统展示北宋四子和朱子理学理论之书。(3)元明清最流行的宋代名著之一。(4)精华多于糟粕。(5)现在仍有研习价值的必读经典。清代有学者视此书为“圣道阶梯”[2] (《序》)。通检古今书籍可知,专门探讨“圣贤气象”者始于《近思录》。所谓“圣贤气象”,即圣贤风度、圣贤风范。朱、吕二人把“圣贤气象”卷放在是书最后①,是希望读者最终具备圣贤气象,升入崇高的圣贤境界。钱穆研究指出,《近思录》提出的“圣贤气象”,“为有宋理学家一绝大新发明”[3] (P152)。对照《近思录》,深感现代人太缺乏圣贤气象了。故此,借鉴旧圣贤气象理论,养成新圣贤风度,有利于济世纠偏和营造科学、和谐的理想社会。爰将初步心得呈献读者,识者正之。 一、《近思录》论定的圣贤和圣贤气象 在中国古代和宋代,“圣贤”一词不能随便使用,不是人人可得此称谓。圣贤,即圣人和贤人。贤人,指有德才之人,多用于晚辈。圣人,指最有德才之人,只能用于皇帝和地位极崇高的前辈。《近思录》卷十四所论定的“圣贤”,其实主要是圣人。那么,《近思录·圣贤气象》所界定的圣人,究竟都有哪些人呢? 其一,北宋四子(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所肯定者。《近思录》是朱熹和吕祖谦摘录四子著作类编而成的。在《近思录》卷十四《圣贤气象》中,四子所论定的圣人共有十五位,依次是:尧、舜、禹、汤、周文王、周武王、孔子、颜子、曾子、子思、孟子、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此外,四子认为荀子、扬雄、毛苌、董仲舒、诸葛亮、王通、韩愈等七人,都有根本性缺陷,所以不是圣人。 其二,朱熹和吕祖谦所界定者。首先,是二人对北宋四子所界定的前代十一位圣人谱录的肯定。其次,值得特别注意的是对北宋四子圣贤地位的肯定。《近思录》一书及卷十四,于宋朝只取四子,表明朱、吕二人只承认本代宋朝四子为圣人,其他人一概摒弃在外。周敦颐在北宋时影响不大,程颢、程颐虽曾受学于他但后来也不太提起,而朱熹则首次把周敦颐置于宋代理学第一人、宋代第一圣人的显赫地位。 其三,朱熹、吕祖谦在此公开而专门地臧否人物、取舍圣贤,暗含如下意蕴:只有他们二人才真懂是非标准,才真懂圣贤和圣贤气象,因此,他们二人也最有资格成为圣贤或具有圣贤气象。 何为圣贤?取舍标准是什么?《近思录·圣贤气象》并无具体而明确的总结。实际上,北宋四子对圣人或圣贤,还有更多的看法和论述,《近思录·圣贤气象》中并未采录。例如,张载对圣贤的论述就远远不止《近思录·圣贤气象》所征引的那两条,另有不少记载,实有比较系统的圣人观[4] (P33—40)。 只有古今圣贤,最具有圣贤气象。然而,究竟什么是圣贤气象,圣贤气象包含哪些标志和内容,四子没有概括,朱、吕也未总结。从《近思录》卷十四《圣贤气象》和前十三卷的具体论述来研判,四子(其实也暗含朱、吕)所谓的“圣贤气象”,最根本的只有一条,同时还有与此相关的一些内容。 圣贤气象最根本的一条是,求道、明理、遵循规律做事发言。 道、理,都指规律。必须认真探索、彻底地认识掌握事物的规律。不认识规律,不是圣人。一知半解,或明或暗,认识错误,都不是圣人。要认识规律,前提是必须首先去学习、研究、探索、思考,否则与圣贤无缘。认识了规律之后,还必须严格遵循规律去做人做事发言。识得而不遵不用,等于空无,浪费生命。概言之,不求不学,学而不通,通而不循,皆非圣贤。探索、认识、遵循规律者,才是圣贤。《近思录》就是以此作为判别是与非的根本标准。 尧、舜、禹、汤、周文王、周武王“皆是圣人”。其区别在于,“尧、舜是生而知之(道),汤、武是学而能之(道)”。周文王似尧、舜,禹似汤、武[5] (P507)。 孔子之道,“无所不包”。颜子、孟子稍逊,各有特色[5] (P508)。曾子:“传圣人学”、“气象极好。被他所见处大”[5] (P509—510)。子思、孟子能正确地传承“圣人之学”[5] (P510)。周敦颐“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为政精密严恕,务尽道理”[5] (P519)。 朱熹、吕祖谦在《近思录》卷一《道体》中,首先引录周敦颐的两段论述,说明他们认为周敦颐是宋朝最先求道、明道、传道之人。在《韶州州学濂溪先生祠记》中,朱熹对此有十分明确地议论[6] (P4105)。在《近思录·圣贤气象》中,引用两段论述来展现周敦颐的圣贤气象:一是光明磊落,襟怀坦荡;二是做官施政,精密严恕,务尽道理。 程颢,《近思录·圣贤气象》对各位圣贤及其气象的论述中,程颢独占最大篇幅,表明朱、吕认为程颢是宋朝最具有圣贤气象的人物。从该卷对程颢的记述中,可把程颢的圣贤气象归纳为五个方面:(1)始终求道。“先生资禀既异,而充养有道,纯粹如精金,温润如良玉……自十五六时,闻汝南周茂叔论道,遂厌科举之业,慨然有求道之志”。“博闻强识,躬行力究,察伦明物,极其所止;涣然心释,洞见道体”。(2)极为明道达理。“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知尽性至命,必本于孝弟;穷神知化,由通于礼乐。辨异端似是之非,开百代未明之惑。”(3)以道理传教后学。“先生之门,学者多矣。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贤愚皆获其益,如群饮于河,各充其量。先生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4)依道为官施政。“先生为政,治恶从宽,处烦而裕。……先生所为纲条法度,人可效而为也。至其道之而从,动之而和,不求物而物应,未施信而民信”。“遇事优为,从容不迫。……宁以一物不被泽为己病,不欲以一时之利为己功。”(5)待人接物,和善有常。“先生行己,内主于敬,而行之以恕。见善若出诸己,不欲弗施于人。居广居而行大道,言有物而动有常”。“接人则浑是一团和气”,如沐春风,“未尝见其忿厉之容”[5] (P519—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