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丹青(1996)指出:“普通话用纯虚化的体助词‘着’表示进行和持续。在东南方言中,进行和持续的表达手段不一定这么虚。吴语、闽语都用来自处所义的词在动词前表进行,在动词后表持续,其中在动词前的成分显得更实际些,有状语性质……” 作为闽语的一个次方言,莆仙方言的进行体和持续体标记也是由处所词语虚化而来的,但莆仙方言的这两种体标记来源于处所代词“即、许”,而不是方位后缀或动介词,这体现出其独立发展的特征。本文先描写莆仙方言的进行体和持续体特征,然后结合吴语、闽语其他九种方言的资料,分析进行体和持续体标记的语法化序列,从而观察其演变发展的过程。 一、莆仙方言的进行体和持续体 (一)进行体 莆仙方言中,“即”“许”是指示代词,分别为近指和远指,相当于普通话的“这”“那”,也可专指处所,相当于普通的“这儿”、“那儿”(注:当然其也可以后附方位后缀“角
”等,表示处所义。见下文。)。莆仙方言的进行体标记是在动作动词之前加上“即”tse?3或“许”he?3(注:莆仙方言的人声韵一般只有阴入(7)和阳入(8)两种调值,但“即、许”的调值类似阴上(3),是个曲折调。调值的变异或许走语义虚化的一种体现。这里暂标以阴上调(3)。另本文莆仙方言语音以莆田县东海镇音为准。)。口语中读轻声tse?0、he?0,不参与声母类化和连读音变。 1.(著)+即/许+动词+(宾语) (1)伊(著)许吼,甚物都唔食。(她哭着呢,什么也不吃。) (2)我即吃饭,伊许洗手。(我在吃饭,他在洗手呢。) (3)我丁即走,因此无见觉寒。(我正跑着呢,所以不觉得冷。) 2.(著)+处所+即/许+动词+(宾语) (4)外势还许落雨,伞得带。(外面还在下雨呢,要带伞。) (5)阿奶(著)门喙许绽衫,阿姐(著)灶前许煮糜。(妈妈在门口缝衣服,姐姐在厨房煮饭。) (6)我上海即读书。(我在上海读书。) (二)持续体 莆仙方言的持续体是在状态动词之后加上“即、许”,如有宾语,一般置于宾语之后。“即、许”的语音形式与作为进行体的相同。 1.动1+即/许+动2+(宾) 在连谓句中,“动1”可为状态动词,表示动作行为的进行方式或伴随状态,“动2”为动作动词,表示具体的动作行为。如: (7)小明头覆许
作声。(小明低着头不说话。) (8)伊爱挃徛许食。(他喜欢站着吃。) (9)帽戴许〈找〉帽。(戴着帽子找帽子。) “动1”也可表示手段,“动2”表示目的。如: (10)囥许唔肯要出来。(藏着不肯拿出来。) (11)即碗菜留即乞阿爸食。(这碗菜留着给爸吃。) (12)我即两工
(忙)即割粙。(我这两天忙着收割稻子。) 2.动1+即/许+唔/未+动2 “动1”是状态动词,“动1+许”表示状态的持续,“动2”是否定式的,说明状态得以持续的理由。如: (13)坐许唔肯行。(坐着不离去。) (14)颂许褪
得落去。(穿着脱不下来。) (15)自来水开许无关。(自来水开着没有关。) 3.动+即/许 常用于祈使句中。如: (16)汝要许。(你拿着) (17)坐许,唔通徛谷起。(坐着不要站起来。) (18)徛即,唔通转动。(站着别动。) 有时用于其他句式。如: (19)门关即,当央无侬。(门关着,里面没有人。) (20)伊厝手牵手许。(他们手拉着手。) (21)够晏了,厝里灯光还开许。(很晚了,屋里的灯却还亮着。) 4.方位名词+动1+名+动2+即/许 用于存现句中。如: (22)车顶坐两其外国侬即。(车子里坐着两上外国人。) (23)壁其挂蜀张图许。(墙上挂着一幅图。) (24)门喙徛三其侬许。(门口站着三个人。) “即、许”也可不用,基本意义不变,只是强调意味更弱些。 (三)结论 “即、许”是由“著+即角
”(在这儿)、“著+许角
”(在那儿)虚化后省略介词“著”和方位后缀而来的。这在进行体中尤其明显。略式较之于全式更为常见。“即、许”虚化的程度也不是太高,在表示体意义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带有处所词的痕迹。如“即”总是与第一身代词相配,总是用于近指事件中,而“许”总是与第二第三身代词相配,总是用于远指事件中,二者不能互换。但它们的中心意义都是动作的进行或持续而不是方位的远近。有些句子,即使已经有别的成分指明处所方位,“即、许”仍可用[如例(4)(5)(6)(22)(23)(24)等],这有力地表明“即、许”是为表示体意义而用的。当表持续体的“即、许”位居句末[如例(16)-(24)],处于全句的非重读音节地位,其虚化的程度更高,其处所义也就变得更模糊了。所以我们将虚指的“即、许”定性为一种半虚化的体标记。在莆仙话中,“即、许”作为体标记的频率高于表处所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