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50年代始,汉语南方方言词语中性别标记的运用就引起了某些学者的关注(岑麒祥,1953),此后的研究主要偏重于诸如“鸡公”、“鸡母”、“犬雄”一类词的结构分析(桥本万太郎,1985;项梦冰,1988;丁邦新,2000)。近年有些学者逐渐涉及这类词的语义发展(伍云姬,1995;邵宜,2006)。我们认为:性别标记的语义来源于指人或动物的名词所附带的性别内涵,生理的自然性别是汉语性别标记发生虚化的语义基础;这类词的结构特点与其语义发展密不可分,性别标记语义的虚化是引起这类词语法关系变化的主要原因,且性别标记在各发展阶段上虚化程度不同,其语法内涵也不尽相同;性别标记的虚化进程在不同语言、不同方言中的发展不尽同步,但其虚化的基本轨迹与方式大体相同。 一 南方方言性别标记的虚化现象 1.1 南方方言性别标记的语源 南方方言性别标记的来源大体可分两类,一类来源于表人称谓的名词,如“公、母、婆、娘
、嫲”等;另一类来源于表动物的名词,如“雌、雄、牯”等。 1)表人称谓的名词: 公:对男性或男性尊长的尊称。《吕氏春秋·异用》:“孔子之弟子从远方来者,孔子荷杖而问之曰:‘子之公不有恙乎?’次及父母,次及兄弟妻子。” 母:母亲。《诗·邶风·日月》:“父兮母兮,畜我不卒。” 婆:母亲或年长女性。《乐府诗集·横吹曲辞·折杨柳歌》:“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 娘:母亲。《太平广记》卷九十九引《法苑珠林》:“母语女言:‘汝还努力为吾写经。’女云:‘娘欲写何经?’”
:母亲,屈大均《广东新语·文语·土言》:“广州谓母曰奶,……亦曰
。凡雌物皆曰
”(《广东新语》 1985,336页)。《广东通志·风俗志》:“广州谓父曰爸,亦曰爹;母曰妈,亦曰
音拿上声”。今广州话母子俩仍作“两仔
”。 嫲:“嫲”是方言俗用字,梅州客话读作
(阳平),本字不明。今梅州客话面称母亲为“阿嫲”,与“阿爸”(父亲)相对,可见“嫲”最早也当是个名词。 2)表动物专名的名词: 雄:鸟父。《说文》:“雄,鸟父也。” 雌:鸟母。《说文》:“雌,鸟母也。” 牯:公牛。《正字通》:“牯,俗呼牡牛曰牯。” 历史语言事实告诉我们,以上这两类词本来都是名词,具有实在的意义,如果进行义素分析,这些名词都具有明显的性别标志特征。正因为这些表人的称谓名词和表动物专名的名词都含有表性别的义素成分,才使这些名词具备了向性别标记虚化的语义基础与衍变条件。 1.2 南方方言性别标记的虚化表现 作为语素,以上这两类性别标记在现代南方方言中的使用范围有扩大的趋势,不仅可以出现在动物性别称呼词语中表动物的性别,还可以出现在一般动物的通称、某些植物的类称或其他无生命体的称呼词语中。例证中的[女性]/[男性]、[雌性]/[雄性]分别表示相应语素的自然性别类属;[无性]表示相应语素虚化后不具备自然性别语义。 1)梅县客话(《梅县方言词典》) (1)表人称谓 ~公[男性]:阿公(祖父)、老公(丈夫)、斋公(留发出家修行的男人) ~牯[男性]:贼牯(小偷)、憨牯(反应迟钝的人;傻子) ~嫲[女性]:生离嫲(任性女孩)、斋嫲(留发出家修行的女人)、老举嫲(妓女) ~婆[女性]:媒婆、觋婆(女巫) (2)动物性别称呼 ~公[雄性]:鸡公、鸭公、鹅公 ~牯[雄性]:牛牯、马牯、羊牯、狗牯、猫牯、兔牯 ~嫲[雌性]:鸡嫲、鸭嫲、鹅嫲、牛嫲、狗嫲、猫嫲、猪嫲 (3)动物统称 ~公[无性]:蚁公(蚂蚁)、
公(蚯蚓)、猪屎粪公(屎壳郎)、虾公(虾) ~嫲[无性]:虱嫲(虱子) ~婆[无性]:鹞婆、别婆(蝙蝠) (4)植物称名 ~嫲[无性]:姜嫲(老生姜,与“子姜”相对) (5)无生命体的称名 ~公[无性]:鼻公(鼻子)、手指公(大拇指)、碗公(较大的碗) ~嫲[无性]:刀嫲(较大的砍刀,与小刀相对)、索嫲(粗绳子,与细绳相对)、勺嫲(舀水用的瓢)、舌嫲 (舌头)、笠嫲(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