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的结构助词“底”在唐代开始产生,最初写作“底”,元以后的文献中通常写作“的”。从“底”的组合功能来看,唐五代时期用于体词性结构的“底”只能用于以下格式:名词+底、名词+底+名词、① 形容词+底、形容词+底+名词、动词+底、动词+底+名词。发展到宋代,“底”的组合功能扩展,出现了一系列新兴的用法,其中大多数用法一直沿用到现代汉语中。因此,探究这些用法的产生和来源,对于研究现代汉语中结构助词“的”的性质和用法有重要意义。 我们考察的宋代语料是《景德传灯录》、《乙卯入国奏请》、《三朝北盟会编》、《河南程氏遗书》、《五灯会元》、《碧岩录》、《象山语录》、《朱子语类》、《张协状元》,从中发现宋代的结构助词“底”与唐五代时期相比,出现了以下值得注意的新兴用法。 1.X底动/形 这里的X指与动词、形容词等谓词性成分组合的成分,可以是名词、代词、动词或形容词。作为中心语的“动/形”是事物化了的动作、行为或性质,整个“X+底+动/形”不是陈述性的,而是指称性的。有两种类型: 1.1 用于主谓结构的主语和谓语之间的“底”:X是名词或代词、中心语是动词。 (1)防闲,古人亦有之,但他底防闲与吾友别。(《象山语录》卷下) (2)淳录云:“若论主父偃后底封建,则皆是王族贵骄之子,不足以君国子民,天子使吏治其国而已。”(《朱子语类》卷86) 这里的“底”用于主谓结构的中间,使这一主谓结构在语义层面上由陈述状态变为指称性的。“底”的这种用法是直接继承了古汉语中用于主谓之间的“之”。据王洪君(1987)的研究,“N之[,s]V”在西汉初年已大大衰落,到南北朝初期已经在大众口语中消失。我们可以看到,虽然“之[,s]”在口语中消失了,但是当“底”兴起之后,在做主宾语的主谓结构“NV”之间,很自然地用新兴的“底”替换了古汉语中的“之”,形成“N底V”的格式。这种“底”不是后附性的,而是插入性的。当然,这种格式在口语中的使用是很有限的,从目前所见的文献来看,只出现在书面语色彩较浓的宋儒语录中。不过,“N的V”在元、明、清的接近口语的文献中都有用例,而且一直沿用到现代汉语当中,说明这一格式还是有它的生命力的。元代的例子中中心语除了动词外,还有形容词,如: (3)我相公的圣佑,与做勾当的灵报。(《杂剧·小张屠焚儿救母》) (4)穿的衣服、说的言语、行的勾当三件儿不差了,这般好的人呵,不坏了自家祖宗家庙的祭奠有。(《孝经直解》) (5)若论俺太师的富贵,真个: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琵琶记·第3出》) 明代这种用法的“X的动/形”中心语出现了并列的动词或形容词性词组。如: (6)这妇人一心只想着西门庆,那里来理会武大的做多做少。(《金瓶梅词话》第5回) (7)富翁一眼估定这小娘子,恨不得寻口水来吞他下肚去,那里还管炉火的青红皂白?(《拍案惊奇》卷18) 中心语还可以受状语修饰,说明中心语还带有动词、形容词的特性,如: (8)我的一时间不是,乞那西门庆局骗了,谁想脚踢中了你心。(《金瓶梅词话》第5回) 清代“的”用于主谓结构的主语和谓语之间时,中心语除了可以是并列的动词结构以外,还可以带宾语,说明中心语还是动词性的,如: (9)又听老爷往下说道:“我的怕作外官,太太是知道的,此番偏偏的走了这条路。”(《儿女英雄传》第2回) (10)老爷听了这话,心下一想:“要是这样的顽法,这岂不是拿着国家有用的帑项钱粮,来供大家的养家肥己、胡作非为么?”(同上,第2回) (11)这等才貌双全的一个安公子,他还恐怕我有个不愿意,要问我个牙白口清,还不许不说,这个人心地的厚,肠子的热,也算到了头儿了。(同上,第9回) 一般认为,现代汉语中的“N的V”结构是名词性的,但对“N的V”中V的性质意见不一。有的认为该结构中V的性质没有发生变化,仍是动词(朱德熙,1961);有的认为V“名物化”了(施关淦,1981、1988);有的认为V在句法平面上“名词化”了(胡裕树、范晓,1994);有的认为V的谓词性减弱,名词性增强了(张伯江,1993);有的认为V的及物性、动作性较弱(王冬梅,2002)。从近代汉语中的“N的V”来看,大多数V的性质与现代汉语相同,仍然是动词,但是及物性较弱。 1.2 用于非主谓结构之间,“X”修饰中心语动词或形容词,在句中做主语或宾语。如: (12)这个尊慈,平昔强项,气压诸方,逞过头底颟顸,用格外底
侗。(《五灯会元》卷19·径山宗杲) (13)大底有大底阖辟消息,小底有小底阖辟消息,皆只是这道理。(《朱子语类》卷76) 2.在某些动宾复合词或动宾短语间插入指人的名词加“底”,表示某人是行为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