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上海华商纱厂联合会与棉纺业的自救

作 者:

作者简介:
施正康,复旦大学经济学院。上海 200433

原文出处:
上海经济研究

内容提要:

华商纱厂联合会是创始地和主要活动都在上海的一个全国性棉纺业同行组织。在我国民族棉纺业艰难的自救活动中,克尽厥职,努力协调棉纺业内部和外部关系,改善棉纺业生存和发展条件,起到了个别厂商无法替代的工商团体作用,值得借鉴。


期刊代号:F7
分类名称:经济史
复印期号:2006 年 0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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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F4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1309(2006)5—091—06

      近来我国棉纺织品屡遭欧美各国阻击,技术性贸易壁垒、配额限制、特别保障措施、反倾销指控和制裁等接二连三,严重影响我国棉纺织业的正常发展。在各种建议对策中,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呼声,要求我国纺织行业协会认真反思,厉行变革,在保护本国企业利益,应对外部压力和制裁时,起到政府或其他机构不能替代的作用。这种要求和期望并不过分,其实正是每一个没有异化的工商团体的最基本职能。早在七八十年前就有不少工商团体已将此视作己任,其中华商纱厂联合会(简称“纱联会”)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它在远为艰难甚至绝望的近代棉纺业自救活动中,克尽厥职,起到应有的作用,值得重视和借鉴。

       纱联会是创始地和主要活动都在上海的一个全国性棉纺业同行组织, 筹办于1917年3月,正式成立于1918年3月,到1942年12月解散,前后经历了二十六个年头。纱联会的发起是为了改变当时华商纱厂日益严峻的生存环境,在危机中觅得一条生路。在筹备之际,有人提出新成立的联合会,组织制度“应求完备,若勉强成就,有何裨益?中人习惯设立一会,终成一空牌子而已”。[1] 把纱联会定位在一个务实的能真正起到作用的工商团体。事实上,纱联会成立后,在棉纺业自救活动中确有作为,尤其在调节棉纺业内部和外部关系上,起到了个别厂商无法替代的作用,试予分述。

      一、团结同业,共度棉纺业危机

      纱联会成立的宗旨为“集全国华商纱厂为一大团体,谋棉业之发展,促纺织之进步”[2],特别强调团结同业联合行动,以集体之力争取生存和发展。它给自己制定的职责包括寻常职务和特别职务。寻常职务的头一条是“遇花纱布市发生争夺问题或意外危险,本会应详切讨论,力于维持”。这一职责也是各成员企业最迫切的要求,杭州鼎新纱厂的张松筠曾说:“惟此会对于各厂家宜特别保护。例如今年纱价大涨,各厂竟将贵价之花收进,忽然纱价大跌,纵有贱花,亦因贵纱未脱,不能收买,吃亏真正不小。设无一联合机关,中国纱厂如何支持?兄弟意思会中应设一坐办,专任各种事宜。”[3] 得到会众赞成。

      纱联会应对国内花纱布市场的重大变化或意外风险,采取的主要措施和方法,是建立价格联盟,集体限制生产。1921年秋,棉纺业出现萧条状态,华商各厂不堪忍受,纷纷要求采取集体行动解救危机。经过反复酝酿,到1922年8月30 日纱联会在征集上海各厂意见的基础上,作出集体维持最低限价的决议:“公定于两星期内各厂开纱以一百三十五两为最小限价”。议决实行后,市场棉纱价格一度回升,然终不能维持,到下旬竟跌至124两左右。纱联会再拟对策, “乃复于九月二十八日召集本埠各华厂及驻沪代表临时会议。当时颇有主张缩短工作时间,以减少生产而定市面者”。[4] 于是由纱联会向全国各纱厂发出集体限制生产的决议:“自十一年十二月十八日起停止工作四分之一。以三个月为限,届时设市面仍无起色,续停四分之一”。[5]

      这一议决发布后,上海各纱厂全体认真执行,外省市的纱厂也多有闻风相应者,于是纱价始渐见起色。为了巩固成果,1923年3月13日纱联会再作议决“停工半数,或将夜工完全废止”。上海各厂当即签字赞成,外埠纱厂由纱联会分电征请一体实行,多数厂商也函复赞同。所有停工各厂,均由纱联会发贴通告,“并公推吴麟书、崔景三、荣宗敬、刘柏森诸君为监察人,监视本埠实行减工各厂”。[6] 因执行认真,效果较为显著。

      自设交易所,利用交易所调节纱价也是纱联会的成绩。纱联会创办华商纱布交易所是日资压迫的结果。1919年8月日商取引所(即交易所)决定从9月1 日起兼做棉花贸易,并在浦东建设栈房,为囤花之用。其目的无非要操纵中国的棉花市面,而制华商厂家死命。纱联会闻讯后立刻制定两套对策,一是治标:“(甲)各厂不往取引所购花,必坚持到底。(乙)凡在取引所买卖花衣之花行、花号及拍客等,各厂与之断绝往来,并登报宣布此旨”。二是治本:“联合棉业设立花纱交易所,或由本埠各厂向产棉区域公设花行”。

      1920年1月6日,纱联会决定由华商纱厂、纱号联合组织纱布交易所,“每股五十元,共二万股,计一百万元。推聂云台、徐静仁、刘柏森、荣宗敬、郑培之、吴寄尘、杨翰西、穆藕初诸先生为筹备员,与各纱号接洽,再由纱号公推筹备员”。[7] 华商纱布交易所在1921年7月1日正式成立,理事长穆藕初在开幕演说中宣布,成立交易所有两个目的:“一保障棉业,免受意外之亏折;二发展棉业,巩固同业均等利益”。[8]

      华商纱布交易所成立后,纱联会维持纱价有了新的工具。1924年7月, 花纱布市场又起风波,形势异常危险,各厂决定联合一致,维持纱价,以保血本,但又顾虑棉花价格涨得更快,使前功尽弃。后经纱联会公议决定:“本月份向纱布交易所购进棉纱二万包,以一百七十三两为限,其盈亏由左列各厂按股公摊,并公推宗敬先生主持一切。将来棉纱收进时,由麟书、庆云先生向客帮售去。计分十股,每厂一股”。[9] 有了交易所,维持的纱价容易确定并更合理。如1925年4月29日纱联会作出规定纱价办法的议决:“(一)以‘人钟’(申新名牌产品,为纱布交易所标准交易商品)为标准。(二)以两星期为限,至五月十三日止。(三)在此限价以内,各厂不得出售:十六支‘人钟’大包厂盘一百七十两,其余名牌棉纱照纱布交易所现行等级表依次升降”。[10]

      为了更积极地预防市场风险,纱联会主动承担起信息调查、收集和预报的责任,承诺“遇花纱布市有意外之变更及印、美棉收成之丰歉,本会调查有得,应预告各会员”;“调查日、印纱之品质,销售之情形、地点及其额数,并调查国内花纱布种种市况及其他商业上之活动,定纱业中应兴应革事宜,随时报告于会员”。[11] 我国经济统计缺乏、信息滞后,使棉纺业资本家常有黑夜行舟之憾。纱联会每年派出8~10名调查员,分赴山西、陕西、河南、湖北、河北、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等省,调查棉花状况。从1919年起,每年出一册《棉产调查报告》,详细报导各地棉收丰歉、产量实数。还每年修正出版一次《中国纱厂一览表》,表中分列全国华商、日商、英商纱厂的资本额、锭数、织机数、工人数、用花量、产纱量、产布量,资料颇为详备。又注意收集国内外经济信息,利用纱联会创办的《纺织时报》,介绍国外先进的纺织、机械、漂染等新技术新理论,介绍世界棉产情况、各国纺织界消息,并及时报告中外花纱贸易情况,尤其是日本棉纱输入中国的统计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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