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市聚合形成模式的中外比较

作 者:

作者简介:
段渝,四川师范大学巴蜀文化研究中心教授,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邹一清,四川师范大学巴蜀文化研究中心副研究员,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编审。(四川 成都 610068)

原文出处:
中华文化论坛

内容提要:

在城市形成的早期阶段,城市内部结构、功能体系、空间组织以及主要发展方向,基本上都是由聚合模式所决定的。城市聚合模式不同,城市起源、形成道路就不同,城市的性质也就不同。成都城市聚合模式的主要特点,是主权在聚合形成过程中起凝聚和推动作用,工商业是城市聚合的重要因素。这两大特性决定了成都城市为自由都市、工商业都市的性质,并影响了成都从古代到近现代的发展。成都城市的聚合模式与三星堆、中原、美索不达米亚城市聚合模式有所不同。


期刊代号:F7
分类名称:经济史
复印期号:2006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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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是文明时代最重要的标志。“文明”(Civilization)一词,来源于拉丁文Civis和Civatas,意指城市居民和社会,含有“城市化”或“城市的形成”等意义。城市一旦形成,便意味着史前生产方式和村落生活方式的基本结束,标志着新的生产方式、社会组织和城市生活方式的出现,宣告了文明时代的来临。正因为城市对文明社会具有特殊意义,V·C·柴尔德才将社会从史前进入文明的巨大变革称之为“城市革命”[1]。

      公元前9000—6000年,约旦河谷出现了世界上最早的城市雏形——耶利哥城。公元前4000年前后,真正意义上的古代早期城市在美索不达米亚诞生,以埃利都、乌鲁克、乌尔等为代表,数以十计的苏美尔乡村聚落逐渐演化为城市。公元前3820±350年前后,古埃及出现了梅里姆达城。公元前3000年前后,印度河流域兴起了哈拉巴和摩亨佐·达罗两座城市。公元前3000纪末叶到公元前2000纪,中国黄河流域、长江流域出现了早期城市,河南郑州商城、古蜀三星堆、古蜀成都……与西亚、南亚诸城遥相呼应。这些城市的起源与形成各有特点,不尽相同,其发展道路也多种多样,这主要取决于它们各自的聚合模式。在城市形成的早期阶段,城市内部结构、功能体系、空间组织以及主要发展方向,基本上都是由聚合模式所决定的。城市聚合模式不同,城市起源、形成的道路就不同,城市的性质也就不同。因此,在古代城市的起源与形成研究中,城市聚合模式的寻求就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这里,我们将以成都城市聚合形成为主要对象,研究成都城市的聚合形成模式,并与中外城市聚合形成模式进行比较研究。

      一、早期成都城市的确认

      这里所说的成都城市,是指早期成都城市,或指最初成都城市,即城乡分化初期阶段的城市。

      对早期城市的界定,学术界曾有多种标准,其中,为历史学、考古学和文化人类学界所公认的比较权威的说法,有英国考古学家戈登·柴尔德(V.Gorden Childe)在1950年发表的《城市革命》一文中所提出的10条标准。柴尔德认为:“有10以考古学材料演绎出来的抽象标准,可以把甚至是最早的城市与任何过去的或当代的村庄区别开来。”它们是:1.大型居住区,2.人口构成和功能与任何村庄都不同,3.剩余财富的集中化,4.巨大的公共建筑,5.从事非体力劳动的统治阶级,6.文字,7.历法学和数学,8.专职艺术家,9.对外贸易,10.以居住区而不是以亲属关系为基础的政治组织[2]。此外,美国文化人类学家R·M·亚当斯(R.M.Adams)认为,城市形成过程中最本质的转变是社会组织领域内的变化,即社会的规模加大,复杂性增多,同时在政治上和宗教上都有新的机构出现[3]。柴尔德的演绎抽象,强调了各种因素之间的相互关系,是一种具有普遍性的模式;而亚当斯则注重政治组织领域内的机构性变化和机制转变,他的论述建立在对中美洲、秘鲁和美索不达米亚早期文明进行分析的基础之上,具有广泛的适应性。

      前苏联学者B·N·古粱耶夫从考古学文化上来界定早期城市,他根据对古代东方和中美洲古代文明材料的研究,提出古代城市形成的标准和特点为:1、出现了统治者及其王室居住的宫殿群,2、出现了宏大的寺庙和圣所,3、宫殿、寺庙建筑群与平民的房舍隔离开,4、圣区与住宅区明显不同,5、具有奢华的王陵和墓葬,6、产生了大型艺术品,7、有了文字(碑铭石刻),8、数量上的标志是:大型广场、大量住宅和公用房屋、较密集的居民等等[4]。

      西方人类学家和历史学家还普遍认为,城市革命进程中其他的一些重要特征有:在特殊的及相互依存的地区间进行商品交换和商品再分配的机构;通常是在城市革命的核心部分形成以后,人口才有所增加[5]。这些观点与柴尔德、亚当斯、古粱耶夫的看法基本一致,也是界定早期城市的通行准则。

      依据这些界定早期城市形成的标准,根据考古、文献资料,我们可以确认,在殷商时代,成都已经形成为一座早期城市。

      在今成都市西部十二桥遗址,发掘出商代的大型木结构建筑,总面积达15000平方米以上,其中有大型宫殿建筑遗迹。在主体建筑周围,发现了呈密集型排列的小型干栏式建筑遗迹,它们是大型宫殿的附属建筑群。大型主体建筑与小型附属建筑相互连接,错落有致,浑然一体,组成规模宏大的建筑群体。遗址内还出土数批商代至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陶器、玉石器,并在商代地层内出土刻有文字的陶轮。这些,都为证明商代成都已形成为一座文明古城提供了直接的依据。

      在成都十二桥以北的羊子山遗址内,清理出了一座始建年代为晚商的高大土台建筑[6]。土台形制为三级四方,每层有登台土阶,最上层31.6平方米,台底103.6平方米。土台用泥草制土砖筑墙,内以土夯实。土台用土量在7万立方米以上,面积1万多平方米,高10米,在一望无际的成都平原,显得倍加巍峨。羊子山土台应当是早期成都最宏大的公共建筑,是城市的礼仪中心。

      与商代十二桥遗址属于同一时期的成都各古遗址,以十二桥建筑群为中心,在沿古郫江故道分别伸向北面和西南面的弧形地带密集分布,覆盖面积约10多公里,文化特质均与十二桥遗址商代文化层各期相同[7]。其中任何一个遗址均未发现边缘,表明它们是同一个大型遗址的不同组成部分。各遗址出土陶片极为丰富,文化层中每一平方米范围内(厚约20厘米),可发现碎陶片200—1000片[8],可见人口的集中化已经达到相当程度,表明商代成都已具相当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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