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论美学的先驱闵斯特堡在《审美教育原理》一书中,以“科学中之关联与艺术中之孤立”为题,阐释了艺境孤立说的要义,试图用艺术来安顿心灵,解决精神的终极关怀。实际上,伴随着理性精神的兴起,人类精神的安寄问题就已经存在。只是随着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变革,它不断地转换为新的形式。在当今现代性话语霸权的环境中,审美教育对这一问题显示了其特殊的意义。 美育和人类心灵的困境 叔本华敏感到欲求的力量,把它作为人生的最基本的动力,同时也在理性主义的视域中批判了它的有限性,产生了悲观主义的人生哲学。作为生命的不竭动力,欲求表现在人的不休劳作之中,在精神层面上,它一方面表现为对劳作成果的愉悦以及由此带来的人生幸福感;另一方面它也表现了偶然性、有限性,和精神的无限性追求、自由本质相疏离的特征。 这是一个相伴人类始终、构成人类心灵深刻困境的核心“问题”。无论苏格拉底、柏拉图对世界本质和人类终极走向问题的思考,还是孔孟栖栖的遑遑、墨者的行为自律、老子的忧患意识、庄周的现实批判,在实质上都关切着这一问题。 摩尔根指出:人类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包括一种不同的文化并代表一种特定的生活方式。”[2](P9) 美国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曾经分析过现代化过程给人们造成的心灵震荡。他指出:“时间与空间不再为现代人形成一个可以安然依赖的坐标。我们的祖先有过一个宗教的归宿,这一归宿给了他们根基,不管他们求索彷徨到多远。根基被斩断的个人只能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文化漂流者。那么,问题就在于文化能否重新获得一种聚合力,一种有维系力的、有经验的聚合力,而不是徒具形式的聚合力。”[3](P168) 在现代商业文化的话语霸权环境中,大众文化的宣泄特征,是现代人精神困境的映影。 在当今的消费社会,实用理性原则和现世主义取代了理想主义和未来主义,曾经强烈地吸引人们的乌托邦,因为过多的承诺和过高的期待得不到兑现而被无情地抛弃。作为基本审美范畴的崇高,不断为喜剧性特征的文化扩张所吞食。基于个体意义的快乐原则取代了具有社会价值的理想原则而处于首要地位。政治、伦理限制的松动使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成为正当的选择。[5](P302) 从理性主义的传统来看,感觉是混乱、偶然、不可靠的。实际上,作为肉体生命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感觉不惟为生命获得各种信息,而且作为“生存努力的工具”,在非理性的“冥冥”中为生命在扩张过程中寻找合适的方向和位置,它是鲜活的、动力的、拓展性的。因而,大众审美文化对肉体的关注,首先表现为对感觉的高扬,感觉构成了生存、取舍的理由和依据。在感觉主义的价值背景中,理性、结构、未来都不是可靠的:这个世界太精彩,这个世界也太无奈,沉重的肉身面对的是变幻的、当下的、难以把捉的现实。于是,人不再生存于理想和现实、此岸和彼岸的双元世界之中,不再使无助的心灵去承受这种矛盾的痛苦折磨,而是削平它们的鸿沟,取消理想的合法性和彼岸世界的关怀意义,把未来消融于感觉之中。在这种境况中,基于感觉主义和语言失重的情感之舟将驶向何方? 在携裹着商业文化侵略性的感觉主义、肉身叙事的文化环境中,语言失重既预示了生命的丰富和解放,也表征了生命的失重,造成生命的“不可承受之轻”。于是,个人精神世界的根基发生了动摇,个人就像丹尼尔·贝尔说的,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文化漂流者。这就要求文化重建,使之重新获得一种聚合、维系的力量。 审美教育在文化重建中具有重要价值,并由此对人类心灵的困境的解决产生积极作用。 其一,审美教育使人能够正确无害地释放某种过分强烈的情感,达到心理平衡。人类在社会生活中,有各种欲望或需要,如果它受到压抑、得不到满足,就要产生情绪和痛苦。它们长期淤积得不到及时的宣泄,就会损害人的心理和生理健康。痛苦和情绪宣泄,它首先是一种生物自我保存的本能,要把积聚的某种比较强烈的情感释放,获得心理的健康。在艺术中,情欲脱去其粗糙的外装,超越了现实的利害关系,以审美意象的形式存在。于是,它以“虚拟”的情境打动人的情感,使情感得到引导、疏通和形式化,使之无害地释放。 其二,审美教育使人的生命情感得到升华。审美教育以融解了情欲观念的意象动人心弦,调动人的情感,将人的情感形式化、秩序化、组织化,成为审美情感。审美情感是一种普遍的情感形式,它能够升华那些小我的、带有生物性的情欲,使其渗透着、充满着理性和社会性,而成为高尚的精神文明。在这一过程中,将外在的规范转化为内在情感的需要,使理性的规则返回感性世界,对理性和规则进行“软化”,在对人的性情进行陶冶的过程中肯定理性的价值、显示理性的力量,丰富主体生命,使“感觉通过实践成为理论家”。 其三,审美教育在升华生命情感中实现心灵的自由。审美的自由意味着心灵的自由。现代哲学家卡西尔指出,审美的自由“意味着我们的情感生活达到了它的最大强度,而正是在这样的强度中它改变了它的形式。因为在这里我们不再生活在事物的直接的实在之中,而是生活在纯粹的感性形式的世界中。在这个世界,我们所有的感情在其本质和特征上都经历了某种质变过程。情感本身解除了它们的物质重负,我们感受到的是它们的形式和它们的生命而不是它们带来的精神重负。”[4](P189) 正是在这一过程中,审美教育使人的情感摆脱那些压抑性的成分,使心灵因希望和绝望、狂喜和伤悲等情感进入心灵而解脱各种重负、还心灵以自由创造的本质。从这个角度说,审美教育的目的不仅在于感官“操练”运用于“劳作”中更有效的“社会功利”的目的,而且在于使感知、情感、想象、理解等心理形式自由协调活动审美“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