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坊,是我国古代城市中最基层的组织单位,“坊者方也,言人所在里为方,方者正也。”(注:唐·苏鄂:《苏氏演义》,上海商务印书馆,1956年。)坊呈方形,外围以墙,住户墙内开门,坊门设官看护,早晚定时启闭。从汉至唐皆如此。但是,随着城市人口的增长,五代后周世宗扩建开封城时,即允许在街道两侧“种树掘井,修盖凉棚”(注:宋·王溥:《五代会要》卷二十六《城郭》,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从而为打破封闭的里坊制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北宋政府为恢复封闭的里坊制,曾做了不懈努力。太宗时期在东京街衢上设置冬冬鼓,告知市民坊门的启闭。对此,宋敏求《春明退朝录》卷上说:“京师街衢,置鼓于小楼上,以警昏晓。太宗时,命张公洎制坊名,列牌于楼上,按唐马周始建议,置冬冬鼓,惟两京有之。”宋太宗至道元年(995年)又改撰坊名八十多个,“由是分定布列,始有雍、洛之制”(注: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下简称《长编》)卷三十八,中华书局,1986年。)。宋真宗咸平五年(1002年),右侍禁閤门祗侯谢德权奏请恢复禁鼓昏晓之制,“皆复长安旧制”(注:宋·李焘:《长编》卷五一,咸平五年二月戊辰。)。然而随着商业经济潮流的冲击,至仁宗景祐年间,宋廷不得不做出让步,允许临街开设邸舍(注: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舆服》(下简称《宋会要》)四之六,中华书局影印本,1957年。)。此标志着里坊制度的彻底崩溃,“二纪以来,不闻街鼓之声,金吾之职废矣”(注:宋·宋敏求:《春明退朝录》卷上,四库本。),街鼓随之退出历史舞台。 但是,尽管宋东京坊制废除了,坊作为区域名称仍在。南宋乾道五年(1169年)十月,楼钥从旧宋门进城后,仍然看到白墙写有“信陵坊”之名(注:宋·楼钥:《北上日录》,知不足斋本。)。 宋东京里坊之上尚有厢这一管理机构。厢之来历,宋人王应麟说:“左右厢起于唐,本用李靖兵法,诸军各分左右厢统之。”(注:宋·王应麟:《玉海》卷一三九《兵制·宋四厢军》,江苏古籍出版社、上海书店联合出版,1987年。)厢制先由内城建起,神宗熙宁以前,“以四厢都指挥使巡辖提举京城里诸巡警”(注:宋·高承:《事物纪原》卷六,中华书局,1989年。)。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置京城新城外八厢”。天禧五年(1021年)又“增置九厢”(注:宋·宋敏求:《春明退朝录》卷上,四库本。)。 《宋会要·方域·东京杂录》记载了至道元年开封城的8厢120坊之名(书中所记为121坊,合并两个“敦化坊”为120坊),与神宗时王瓘所撰《北道刊误志》记载数目相同(只是个别坊名不同)。宋史专家周宝珠先生依据《宋会要辑稿》并参考《北道刊误志》,将东京的厢坊制成表(注:周宝珠:《宋代东京研究》,75页、76页,河南大学出版社,1992年。)。为了下文考证之需,现仅引用内城厢坊如下: 厢名坊名 考异(《北道刊误志》简作《北》) 太平、义和、安业、通利、宝积、宣平、兴宁、观德、明义和一作羲和,通利《北》作广 旧城左军第一厢(辖二十坊) 德、嘉善、崇德、景宁、惠政、兴礼、龙华、信陵、昭德、 利,《北》无崇德而有兴道 福善、延和、通济 旧城左军第二厢(辖十六坊) 光德、宜春、乐游、延康、惠和、建初、太和、景明、甘乐游之游字及延康至景明五 泉、崇仁、保和、靖安、昭庆、嘉德、广福、嘉平 坊,据《北》补入,《北》无嘉平, 《长编》崇仁坊亦作崇仁里 旧城右军第一厢(下辖八坊) 兴国、宣化、新昌、常乐、光化、利仁、乐台、郭义 兴国之国字据《北》补入,郭义 《北》作敦义 旧城右军第二厢(下辖二坊) 金顺、寿昌金顺《北》作全顺,并将嘉平放 寿昌后,《长编》亦作金顺 从表中可见,宋东京内城各厢所辖坊数,相差较大,远未达到整齐划一的所谓雍、洛之制。其原因主要在于:从地理因素上看,开封城内四河贯通,使里坊的划分不得不随坡就势;从历史上看,宋东京来源于唐汴州城,后经五代时的演变,故未能像唐长安城那样在平地上规划成棋盘状的里坊格局。 《宋会要辑稿》与《北道刊误志》虽然列出了宋东京各坊之名,但未说明其位置。而《东京梦华录》又仅记街巷,未载坊名。少数的宋人笔记,有提到东京坊名的,却多为俗称,与上表的官称难以对应。河南博物院的田凯先生对宋内城厢坊曾作过颇具价值的探索(注:田凯:《北宋开封里城厢坊试探》,《中州建筑》1990年第1期。)。在此,笔者依据宋内城有关街道、衙署、寺院等的分布,参照宋人的出行路线,对内城的里坊布局予以探讨(至于外城的里坊,鉴于划分里坊的主要街道不明确,故目前暂不涉及)。 在探讨里坊布局以前,应首先弄清北宋东京内城与今开封城的城墙、主要街道的对应关系。 近年,宋东京内城城址已被探出,南墙基经过今中山路朱雀广场的东西一线,北墙基自西向东经市汽车公司停车场、文昌小学、市人民体育场南部、汽车四队、二十八中至河南大学图书馆南侧,东西墙与今开封城墙的东西墙重叠(注:丘刚:《北宋东京内城的初步勘探与测试》,《文物》1996年第5期。)。该城共辟城门十三座,金代仍沿用。元顺帝至正十七年(1357年)元将泰木花为防御红巾军攻城,将汴梁城“四面城门只留五座,以通往来,余八门俱塞”(注:《祥符县志》卷九《城池》。)。所剩五门,即为明代开封城的大南门、宋门、曹门、北门及大梁门(注:孔宪易校注:《如梦录·城池纪第一》,中州古籍出版社,1984年。),沿用至今。作为宋东京南北中轴线的御街,从已发现的南薰门、朱雀门及州桥的位置来看(注:丘刚、李合群、刘春迎:《开封考古发现与研究》,147页、156页、189页,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年。),与今中山路重叠。而宋皇城宣德门遗址的位置,经考证,位于今中山路与东西大街交汇处的新街口(注:田凯:《北宋开封皇宫考辨》,《中原文物》1990年第1期;李合群:《北宋东京皇宫二城考略》,《中原文物》1996年第3期。)。因此,今曹门至大梁门之间的东西大街之下即为宋皇城前的东西大街。根据北门之位置,今北门大街亦与宋东京城的北向御街(从土市子向北过旧封丘门至新封丘门)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