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言 自Lakoff & Johnson (1980)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出版后,认知语言学界掀起了一场隐喻革命,相比之下,转喻受到的待遇要冷清得多。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转喻研究的重心主要集中在转喻的定义和分类(Croft 1993;Dirven 2002;Langacker 1993;K
vecses & Radden 1998,1999)、隐喻的转喻理据(Barcelona 2000;Radden 2000)以及转喻图式的语用推理上(Gibbs 1994; Thornburg & Panther 1997; Panther & Thornburg 1998,1999)。这些研究有一个共同特点,即关注的主要是转喻的概念层面,几乎没有触及转喻对语言结构的影响。转喻与语言结构的关系是最近才被学界认识到的。就我们所知,至今只有为数不多的学者注意到了这一重要现象,Panther和Thornburg是其代表人物。另外,Hobbs(2001)也对此作出了重要贡献,但他采取了与Panther和Thornburg不同的研究路向,走的主要是形式化的道路。 本文旨在揭示转喻对语言结构的影响。为便于阐释,我们从整体概念结构内的次域与矩阵域的映射关系入手,廓清转喻的认知机制。然后提出两个转喻分类的标准,即类属程度(the degree of genericity)和认知域的本体特征。根据第一个标准,可以把转喻分为高层转喻和低层转喻;根据第二个标准,转喻可划分为情景性转喻和非情景性转喻。我们认为只有高层转喻与语言结构息息相关,非情景性高层转喻与句内加工有关,而情景性高层转喻关涉的是言语行为转喻,可为言语行为构式提供认知理据。本文将影响语言结构的高层转喻称为语法转喻,以便与一般的转喻表达式区分开来。 2.次域与矩阵域的相互凸显 Lakoff(1987)把转喻放在理想化认知模型(ICM)的框架中审视。他认为,转喻的认知机制与隐喻不同,隐喻的运作是在两个不同的概念域之间的映射,如概念隐喻“人生是旅行”,目标域“人生”与源域“旅行”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认知域,人类固有的隐喻思维往往使人们通过具体可感的事物来把握抽象繁杂的事物。转喻则是在同一理想化认知模型中运作,也就是说,源域与目标域属于同一概念结构。理想化认知模型是一个有组织的概念结构,是一个通过个体活动所获得并存贮于长时记忆的知识域。Lakoff & Johnson(1980)最初把转喻解释为一个“让我们通过与其它事物的邻近关系来对某事物进行概念化的”过程。这种定义的不足是没有揭示转喻的本质,也不能把转喻与隐喻区分开来。后来,Lakoff & Turner(1989)修正了原来的解释,把转喻描述为在同一认知域的概念映射,表达的是一种“代表”关系,其主要功能是指称。 然而,这种释义只揭示了转喻的部分常见特征,不足以总括其全貌。我们知道,转喻不仅可用来指称,也可用于非指称情形,如在Mary is just a pretty face中,转喻并不执行指称功能,整句意为:Mary只不过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同时“代表”关系和指称功能不仅仅存在于转喻中,也存在于某些隐喻中,如There is the pig waiting! 此处pig指称“行为像猪一样的那个人”。为此,我们认为对转喻进行定义必须考虑两个参数:(1)源域和目标域的关系;(2)两域之间映射过程的类型。对于前者,我们认为转喻总是基于主域和次域的关系,主域是一个矩阵域(matrix domain),据此,可以区分两种基本转喻:一种是源域为目标域次域的转喻,如:The sax won' t come today,“ the sax” 是“ the sax player” 的次域;另一种是目标域为源域次域的转喻,如:He always enjoys Shakespeare,此处“ Shakespeare” 借代莎翁的作品,作品是次域。我们把第一类转喻称为源域寓于目标域的转喻(source-in-target metonymies),第二类为目标域寓于源域的转喻(target-in-source metonymies)。这种分类摒弃了传统转喻局限于“部分代部分”的不足,能更好地解释语言交际现象。例如,当源域寓于目标域的转喻为一个回指代词提供前指项(antecedent)时,这时的指称对象总是指向转喻的目标域,因为目标域是转喻的矩阵域,如下例: (1)The sax won' t come today,he/* it has the flu. 对于目标域寓于源域的转喻,回指对象是作为矩阵域的源域,如: (2)She loves Shakespeare; she reads him/* it a lot. 一般来说,源域寓于目标域的转喻是认知域扩展的基础,它使我们可以通过激活其中的一个次域来把握全部矩阵域;而目标域寓于源域的转喻是认知域缩小(reduction)的基础,它是通过激活全部矩阵域来把握次域的。 我们常常会利用目标域寓于源域的转喻来传递我们一时无法找到恰当词语来表达的意思。例如,Chrysler has laid off a hundred workers.矩阵域Chrysler可能指称某个部门的领导,或整个董事会,或是负责人事的特别委员会等。听话者无需辨明其确切所指就足以理解解雇这些工人的决定是整个公司作出的,而不是某个部门负责人的个体行为。这是由转喻的特殊性所决定。在语用者的大脑中,矩阵域是一个更加明晰的概念域,它是一个整体认知格式塔,比任何一个次域都要更加显突。相反,在源域寓于目标域的转喻中,源域和目标域同为明晰概念域,应用于此处,就达不到同样的效果。此句中如用某部门的头或特别委员会来替换Chrysler,很显然听者难以推导出其转喻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