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缅语族语言数量短语修饰名词的顺序普遍是“名词 + 数量短语”,量词与数词的组 合顺序有两种:一种是“量词 + 数词”即CN(Classifer + Numeral)型,一种是“数词 + 量词”即NC(Numeral + Classifier)型。孙宏开先生发现,在藏缅语族语言中,凡是CN型语言量词一般都很少,如藏、门巴、珞巴、景颇等语言;NC型语言量词一般都比较丰富,其中彝语支语言最为丰富,然后依次是缅语支、羌语支和克伦支语言。孙宏开先生推测,藏缅语里NC型语言可能经历了从CN到NC型的演变过程。也就是说,原始藏缅语数量短语是CN型的,后来随着发展,部分语言演变成了NC型。本文试图运用认知语言学典型范畴理论(prototype category)知识,通过列举、比较几种具有代表性的藏缅语,对此问题作一探讨。 词类是一种典型范畴,(注:与经典特征范畴理论相对,经典特征范畴理论(feature- based category)根据特征概括范畴,它基本的假设是范畴由一组充分必要特征/条件决 定。有三个基本假定:(1)同一种范畴的成员具有或不具有某一特征泾渭分明。(2)同一 范畴的成员地位相等,具有共同的特征。(3)范畴与范畴之间有明确的截然分明的界限 。请参阅袁毓林论文(1995年)和赵艳芳的著作(2001年)。)它们依据家族相似性(family resemblance)聚合成类;范畴(词类)与范畴(词类)之间的特征界限是模糊的,连续的,存在边缘上的相互交叉,属某一范畴的某些成员,可能同时属于另一范畴;属同一范畴的成员地位是不等的,有的成员具备该范畴的典型特征(如“树”相对于名词类),它们因此成为该范畴的典型成员,有的成员则不具备这种典型特征,只是与该范畴的典型成员具有某种家族相似性特征(如时间名词相对于名词类),它有可能同时属于另一类范畴(如藏缅语的时间名词相对于量词类)。 词类(范畴)与词类(范畴)之间由于相互交叉,即不同词类的某些小类由于共同的概念 和语法特征或功能,通过隐喻(metaphor)的方式相互影响,把某种语法组合形式从甲范 畴的小类首先类推到乙范畴的小类,然后从乙范畴的小类再推广到乙范畴的其他类别, 最终导致乙范畴整个体系的变化。这大概就是藏缅语数量短语从CN型向NC型的演变机制 。 我们认为,部分藏缅语数量短语从CN型向NC型演变的过程是这样:个位数 + 位数词( 十、百、千、万<兼有量词、名词和量词的特征>)——(类推)——数词 + 时间名词—— (类推)——数词 + 量词。 一 藏缅语合成数词中个位数词与位数词的组合关系 藏缅语大多数语言计数法是十进制的,绝大多数NC型语言个位数与十位、百位、千位 、万位数词表示相乘的关系时,个位数一律在这些位数词的前面,表示相加的关系时( 有的语言使用连词),个位数在后;有的NC型语言(嘉戎语)和部分十进制的CN型语言(景 颇语、藏语),表示个位数与十、百、千、万等位数词相乘的关系时,千位以上个位数 在后,百位以下个位数在前;而有的语言(如CN型的达让语)则介于前两种情况之间:百 位以上的合成数词中表示相乘的关系时个位数都在后面,只有十位数的合成数词中个位 数在前。 这种差异性给我们提供了藏缅语随着数词以及记数法的发展,合成数词构成方法逐渐 演化的一条演变链线索:个位数与十、百、千、万位等位数词相乘的组合顺序,从十位 数合成数词中个位数在十位数词的前面,逐渐地一步一步向个位数与百位、千位和万位 相乘时的位置关系类推。而这种演变有内在的动因。 1.错那门巴语 附图
2.达让语 达让语是CN型语言,计数法是十进制的,个位数与十位数词表示相加的关系时在十位 数词后(与门巴语同),表示相乘的关系时个位数词在十位数词的前面。 我们前面提到,门巴语表达“二十”以上的数字时,以“二十”作为基本单位,不论 表示相加或是相乘关系,个位数或十位数一律在后。达让语的个位数为什么会移到十位 数词的前面呢?作者认为,这主要是个位数与十位数词表示相加或相乘关系时在位置上 的矛盾促使的。如果个位数一律在十位数词的后面,既要表示相加的关系,又要表示相 乘的关系,结构关系上就有矛盾,解决这一矛盾的办法是把表示相乘关系的个位数词移 到十位数词的前面,将相乘和相加的关系在组合形式上区别开来。这是数词以及计数法 比较发达的藏缅语合成数词普遍的组合方法。 但是,达让语的个位数与百位、千位、万位数词表示相乘的关系时,个位数仍在这些 位数词的后面(请参阅《门巴、珞巴、僜人的语言》第190至193页)。 3.景颇语、藏语(安多)和嘉戎语 景颇语也是CN型语言,其计数法也是十进制的,但景颇语比达让语进了一步,个位数 与百位数表示相乘的关系时,个位数移到了百位数词的前面,但与千位、万位数词相乘 时仍在后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