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语序”(word order)一直是语言学家关心的问题。一般认为,汉语句子的基本语序 为SVO。其中,S是主语,V是主要动词,O是宾语。也就是说,给定一个简单句(simple sentence),其基本构成成分的出现次序是SVO,这种次序最不受语境制约,是默认( default)的语序(Li & Thompson,1981;Ho,1993;Matthews & Yip,1994;LaPolla,1995) 。 吕叔湘先生曾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1995a:531):“(汉语)短语内部的次序是不太 能改变的,句子内部的次序就比较灵活。句子可以不改变其基本意义而改变其内部次序 ,短语很少能够这样。例如(a)‘我没有看第一本’,(b)‘第一本我没有看’,(c)‘ 我第一本没有看’,三句一个意思。可是,‘花纸’和‘纸花’,‘半斤’和‘斤半’ ,‘回头的小孩’和‘小孩的回头’,‘好商量’和‘商量好’,意思都完全改变了。 ”吕先生举的例子都是简单句,但是,他所指的“句子内部次序”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 “语序”,因为,当我们随意改变例句(a)的某基本构成成分、比如“我”(即S)的出现 位置,得到的句子在汉语里并不都说,例如: (1)*没有我看第一本。(2)*第一本没我有看。 那么,吕叔湘先生所说的“句子内部次序”应该指什么成分的次序?这些成分在句中的 出现位置“比较灵活”,灵活的程度又如何?有没有制约条件? 我们发现,(a)是常规句,(b)和(c)是话题句(Xu & Langendoen,1985;Shi,2000)。如 果沿用Halliday(1994)功能语法的“主位结构”框架,可以分析为: (3)我没有看第一本。 句子我 没有看 第一本。 主位结构 经验主位 述位 (4)第一本我没有看。(注:关于话题句主位结构的分析有不同意见。一方面,可以把 大主语(如(4)的“第一本”)看作经验主位,其余成分都看作述位,同时,这个述位是 一个“主位 + 述位”的结构。另一方面,可以把大小主语(如(4)的“第一本”和“我 ”)都看作经验主位,其余成分是述位。第二种分析和朱德熙对大小主语的分析一致, 但是违反了Halliday(1994)主张的“任何一个小句必须且只能有一个经验主位”的原则 。从理论体系上看,分歧反映了句法结构树的递归和层次问题。由于本文目的主要在于 考察句子功能成分的次序,所以,暂采取第二种分析方法,而不作深入探讨。) 句子第一本 我 没有看。 主位结构 经验主位 经验主位 述位 (5)我第一本没有看。 句子我 第一本 没有看。 主位结构 经验主位 经验主位 述位 这样,我们可以初步认为:所谓“灵活变化的次序”,是指句子的功能成分,或者确 切地说,指句子主位(theme)和述位(rheme)的次序变化,这些变化不改变句子的根本命 题意思,属于语篇(text)功能或者语用上的变化。 类似现象在粤语里也存在,还可以扩展到以下例句(括号里是普通话解释,一般采用直 译形式,难以对译的粤语语气词保留原字。下同): 附图
这样一来,我们似乎可以得到一个更普遍的结论:粤语的功能成分,即主位(包括人际 主位和经验主位)和述位,在句中的次序是自由的。 显然,功能成分的次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语序”,但是,功能成分是什么?和句法成 分有什么关系呢?是什么促使了这种现象的产生?这种现象具有什么理论意义呢?下面, 我们将以粤语易位句为考察对象进行分析讨论。 2 粤语易位句的研究 “易位句”是一个常见的语言现象。在汉语研究里(主要是北京话和粤语),曾用来概 括“易位现象”的术语包括:“追补”(afterthought)(Chao,1968;Cheung,1972; Packard,1986)、“易位”(transposition,dislocation)(陆俭明,1980;郑定欧,199 1;Guo,1999;Cheung,1997;梁源,2001;Liang,2002)、“后移”(postposing)(张伯 江、方梅,1996;Bourgerie,1998,陆镜光,2000)、“倒装句”(inverted sentences )(Chao,1968;Tai and Hu,1991),以及“变换句”(transformed sentences)(Siu,1992 )等等。这些术语反映了不同的研究方法和研究角度。一些会话研究者(McCarthy & Carter,1997;Bourgerie,1998;陆镜光,2004)则认为,这些术语误导了语言事实,暗 示了易位句是非标准的、甚至是错误的言语行为,必须由常规句的某成分经过左移或者 右移才能生成,但是在口语里,句子并没有所谓的左或者右的起点,因此,他们提出了 “句尾”(tails)或者“句子延长”(incrementation)的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