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的语义功能和关联方向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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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北京大学中文系。

原文出处:
中国语文

内容提要:

本文重新审视“都”的语义功能及其句法表现,希望用一种直观的理论来说明“都” 的约束对象和关联方向。首先,讨论“都”约束的左向条件及其理论解释,从疑问代词 的语义两重性(既是算子、又是变量)的角度,探究“都”不能约束疑问短语的原因(焦 点算子不能约束疑问算子);然后,用焦点冲突假设(疑问代词表示的局部性信息焦点必 须在全局性焦点算子“都”的统制域之中),来解释为什么引出“都”的约束对象的疑 问短语只能出现在“都”的右侧,而不能出现在“都”的左侧。最后,假设“都VP”及 其关联NP的述谓关系是“话题—说明”关系,来解释关联NP的各种句法分布及其受到的 各种限制。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5 年 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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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问题的提出

      关于范围副词“都”的意义和用法,吕叔湘(1980)明确地指出:“表示总括全部。除 问话外,所总括的对象必须放在‘都’前。……问话时总括的对象(疑问代词)放在‘都 ’后”(第177页);举的例子中包括:

      (1)大伙儿都同意。 (3)你都去过哪儿?

      (2)每个孩子都长得很结实。 (4)老王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对于“都”跟它“总括的对象”之间的关系,朱德熙(1982)用“标举”这种含糊的说 法来称述,把“都”定性为“标举它前面的词语的范围”的范围副词(第195页)。后来 ,汉语语法学界引入了“语义指向”的概念;于是,上述对“都”的用法描写就重新表 述成:“都”在陈述句中指向它前面的成分,在疑问句中指向它后面的成分。由于怎样 来定义“语义指向”这个概念、厘定它的逻辑性质、确立它在语法理论中的地位等问题 并不清楚,因而它还只是一个前理论的观念(pre-theoretical notion)。(注:“前理 论”这种说法,引自徐烈炯先生2000年11月在北京跟笔者的一次讨论。)因此,它虽然 比“标举”说进步了一点,但还不彻底,不能令人满意。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海外学习形式语法的学者尝试在生成语法的框架下讨论这一问题 。比如,Lee(1986)尝试在GB理论的背景上,用May(1977,1985)发展的量化(quantification)理论来分析“都”;他把“都”看作是全称量词(universal quantifier),于是“都”跟其“总括的对象”之间的约束(bind)关系就是一种量化(quantify)关系。但是,Huang(1996)站在形式语义学的立场上,努力证明副词“都” 是一个加合算子(sum operator),它以事件变量为论元。有意思的是,Lee(1986:13) 称“都”所关联的对象为先行成分(antecedent),Huang(1996)称之为“都”的宿主成 分(host),Lin(1998:213)称之为关联NP(associated NP)。

      本文打算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重新审视“都”的语义功能及其句法表现,希望用一 种直观的理论来说明“都”的约束对象和关联方向。着重讨论下列问题:(1)为什么“ 都”不能约束疑问短语?(2)为什么引出“都VP”的约束对象的疑问短语只能出现在“都 ”的右侧,但是不能出现在“都”的左侧?(3)进而解释“都VP”的关联NP的各种句法分 布及其受到的各种限制。

      二 “都”约束的左向条件及其理论解释

      Lee(1986:12—31)指出,“都”必须量化其左侧的复数性成分,并且“都”的作用范 围不能超过它所处的小句(clause-bounded)。例如:(注:我们对他的例子作了改动。 另外,这里的b例在“都”轻读、作“甚至”义解读时,都是合格的。)

      (1)a.张三的两个孩子都毕业了。

       b.*张三的一个孩子都毕业了。

      (2)a.那本书他都看完了。  b.*那本书他都借到了。

      (3)a.那些卖菜的他都认识。 b.*他都认识那些卖菜的。

      (4)a.他以为我们都会迟到呢。

        b.*他们以为我都会迟到呢。

      (5)a.这些学生[,i]我相信[李四都喜欢t[,i]]。

      b.*这些学生[,i]我都相信[李四喜欢t[,i]]。

      例(1)说明“都”要求一个复数性的成分跟它相关联。例(2a)中的“那本书”虽然在形 式上是单数性的成分,但是在语义上是复数性的;因为对于“读”这种行为来说,它可 以有“由多个部分构成的整体”这种解读(partitive reading)。这说明,“都”要求 其关联成分至少在语义上是非单数性的。例(3)说明这种关联成分只能在“都”的左侧 ,不能在“都”的右侧。例(4)说明这种关联成分一定要跟“都”在同一个小句中。例( 5)则说明,如果一个成分跟“都”是在同一个基础结构中生成的,只是后来才移位出这 个小句之外;那么,“都”仍然可以跨越小句去约束它,形成“都”的跨小句量化(cross-clausal quantification)。(注:详见Wu(1999),111页。)这可以概括地称为 “都”量化的左向条件(leftness condition)和局域条件(locality condition)。

      那么,怎么从理论上来解释“都”量化的左向条件呢?Li(1996)、Lin(1998)和Wu(1999 )都在最简方案(minimalist program)的框架下,作出了相似的理论假设:“都”是投 射出分配性短语(distributional phrase,记作DisP)的功能中心(functional head), 这种投射在量化上是强式的(quantificationally strong),这种量化特征(Q-feature) 必须由通过指示语和核心一致(spec-head agreement)而移位或合并(merge)到指示语位 置的强式的量化成分(Q-element)来核查(check)。这造成了左向量化(leftward quantification)。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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