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宇(1999)指出:“苏州和双峰在下列一系列韵母的表现上可说是同出一辙:蟹二[ -a],假二[-o],果一[-u],模韵
,侯韵[-y],鱼韵[-ie]。这种现象,既不见 于北方方言也少见于南方的其他方言,这恐怕不能说是偶然。”并由此提出了“吴楚江 淮方言连续体(dialect continuum)”的说法。 近年方言学研究的新成就证明张光宇先生的说法颇有理据,但也有值得补充和深发的 地方。本文试图重新考察上述现象的地理分布范围,探求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 壹 1.1 假摄和果摄字主要元音舌面后高化的确是湘语和吴语最具特色的语音特点之一。 许多学者注意到了这种现象。颜逸明(2000∶2)指出:“‘歌’韵字吴语多数读如‘模 ’韵,如‘河’读
把湘语和吴语中假[o]、果[u]这种典型的读音与北京等地的读音比较,可得出表一。 表一 湘语、吴语与北京等地汉语方言假、果摄字主要元音读音类型对照表 假摄 果摄 遇摄 北京等地汉语方言主要元音的读音 aou/y 部分湘语、吴语主要元音的读音ouu/y 1.2 不过,实际情况比表一显示的要复杂。先谈假摄。在湘语区和吴语区,许多地方 的假摄字的确是以[o]为主要元音的,不过也有部分地方主要元音念[a]。此外,假摄字 的主要元音还有几种读法值得关注: ①主要元音[o]既出现在假摄二等韵字,也出现在三等韵字,例如双峰湘语、云和吴语 等。
注释: ①
②
贰 在湘语、吴语假摄和果摄字主要元音复杂多样的读音中,到底蕴涵着什么样的规律呢? 假、果两摄字的主要元音在演变过程中是否存在某种关联呢?要解决这些问题,必须了 解汉语元音演变的普遍规律以及假、果两摄字韵母从古至今读音演变的总体情况。 从理论上说,任何元音的变化都可以自身为起点,沿着两个主要的方向去寻找其他可 用的发音部位。如果以舌面元音舌位图为参照系,可以分别命名为顺时针方向和反时针 方向。汉语元音的主要演变方式是反时针方向。当然,在元音运动过程中还有展唇化或 圆唇化、破裂为复合元音、通音或辅音化、舌尖化等特殊演变形式(陈立中 2004)。汉 语元音主要作反对针方向运动的规律是我们解释湘语和吴语果、假等摄字主要元音演变 现象的主要理论依据之一。
注释: ①本文中的上古、中古、近代拟音均参照李珍华、周长楫(1999)。
反时针方向运动,但其运动的幅度大大超过了北京话及其他许多方言。 上古歌部字韵尾[-i]的脱失是汉语语音史上的重大事件,它打破了上古时期形成的语 音系统的内部平衡。因为,韵尾[-i]的脱失使得歌部字([*-ai])与原本也以[a]为主要 元音但没有韵尾的鱼部字出现了整体合并的可能。事实上有一部分歌部字和鱼部字确实 合流并最终导致了中古假摄的产生。如果这一合并完整地实现的话,鱼部字数量就会陡 然大增,势必产生大量新的同音字,对言语交际产生消极影响。为了尽可能地消除歌、 鱼两部合并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汉语语音系统开始了一场规模庞大、时间久长、影响 深远的调整,系统中的每一个元音都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随波逐流,在新的平衡系 统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空间。为了达到新的平衡,歌部和鱼部都采取了分化的办法。 部分歌部字和部分鱼部字合流,组成中古的假摄,仍然占据原先归鱼部字所有的舌面前 低元音[a]的位置;另一部分歌部字与个别微部字演变为
支、脂两部的部分字 合流,形成中古止摄的支、脂韵。鱼部字除了部分字与部分歌部字合流成中古的假摄外 ,其他字组合为中古的遇摄,主要元音后高化为[o](鱼韵)或[u](模、虞韵),并在中古 以后进一步高化为[u]或前化为[y]。这是北京话和各地汉语方言果、假、遇等摄字语音 演变的普遍规律,湘语和吴语也不例外。但是,正如果摄字一样,湘语和吴语假、遇等 摄字主要元音的运动幅度也都大大超过了北京话及其他许多方言。